幽蓝色的光门静静悬浮在破碎虚空的中央,缓缓旋转,门内是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灵魂的黑暗。宏大而沧桑的意念已经消散,只留下那句“抉择之时已至”在死寂中回响。空气中弥漫着能量过载后的焦糊味和“中立缓冲区”彻底崩解后残留的、细微的晶体粉尘。
萧玉璃倒在距离光门不远处的残骸边缘,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眉心的光芒已然彻底熄灭,脸上只剩下失血过多的苍白与深入骨髓的疲惫。赫连铁树身上的禁锢光索消失后,他踉跄几步,第一时间冲到了萧玉璃身边,小心探查她的状况,脸色铁青。
“还有气,但很弱,非常弱。”赫连铁树的声音嘶哑,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和后怕,“脉象乱得一塌糊涂,魂魄都像是要散了……她刚才到底干了什么?”
沈冰也艰难地挪了过来,她的左肩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染红了半边身体,但她的眼神依旧锐利,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环境和那扇诡异的幽蓝光门。“她好像……用某种方法,强行把那个控制她的东西,还有她自己、甚至可能包括‘墟’的力量,连同破碎的信标一起……引爆了。开辟了这扇门。”她顿了顿,看向地上那摊已经化为齑粉的信标残骸,“那东西恐怕不只是导航信标那么简单。”
李锐挣扎着站起,咳嗽了几声,刚才的禁锢和能量冲击也让他很不好受。他走到光门前,盯着那片深邃的黑暗,眉头紧锁:“‘星骸熔炉’……这名字,‘开拓者号’的数据库里完全没有记载。但从刚才那意念的语气和萧姑娘不惜代价打开它来看……这里恐怕就是整个‘沉默尖塔’,乃至这场横跨万古的阴谋与抗争的最终核心。”他回头看向昏迷的萧玉璃,眼神复杂,“‘钥匙’强行共鸣……她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才换来了这扇门的开启。”
代价……陈苟靠在一块较大的金属残骸上,看着昏迷的萧玉璃,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项目经理的本能在疯狂报警——关键资源(萧玉璃)濒临报废,项目(求生\/探秘)进入最终阶段,入口(幽蓝光门)风险未知且可能单向,团队状态极差,时间紧迫(系统修复\/龙裔追兵随时可能到)。
“木牌最后说的,‘星火’可能是陷阱,引导者被渗透,日志虚假,‘钥匙’也是‘封印’……”陈苟哑着嗓子,将之前听到的断断续续信息说了出来,“它还说,核心在‘星骸熔炉’,有什么‘仪式’需要阻止。”他看向那扇光门,“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门后面……等待我们的可能不是什么‘最终武器’,而是一个更深的陷阱,或者……一场正在进行、我们必须去阻止的献祭或毁灭仪式。”
赫连铁树抱起萧玉璃,动作异常轻柔,但眼神却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老子不管它是什么陷阱还是仪式!玉璃丫头拼了命才打开的门,后面肯定有能救她的东西,或者……了结这一切的答案!就算下面是阎罗殿,老子也要闯一闯!”
“将军说得对,我们没有退路了。”沈冰撕下一截相对干净的衣襟,用力勒紧左肩的伤口止血,声音冰冷但坚定,“留在这里,等‘龙裔’追来,或者等尖塔的防御系统修复,都是死路一条。门后面至少还有变数。”
李锐也点了点头,他检查了一下随身仅剩的装备——一把改装步枪(弹药寥寥)、几件特种工具、那个破损的平板。“我们的物资几乎耗尽,状态也到了极限。这扇门,是唯一的机会。但我们必须统一意见,一旦进去,可能就是一条不归路。”
三人的目光,最终都聚焦在了陈苟身上。尽管他此刻虚弱不堪,尽管他战力最低,但一路走来,他那套看似不着调却总能切中要害的“异界思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团队在绝境中寻找生路和方向的重要参考。
陈苟感受着三人目光中的沉重与信任(或者说,是绝境中抓住任何一根稻草的期待),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从混乱和虚弱中榨取出最后一丝清明。他看向那扇幽蓝光门,又看了看昏迷的萧玉璃,最后目光扫过伤痕累累但眼神决绝的同伴。
分析:
目标: 终极目标(查明真相\/阻止灾难\/求生)与紧急目标(救治萧玉璃)高度重合,指向门后。
风险: 门后环境未知,存在陷阱(“星火”提示)、仪式(木牌提示)、强大存在(愤怒意志\/“源初之血”同级别?)等多重致命风险。进入后可能无法返回。
资源: 团队残血,物资耗尽。唯一优势:萧玉璃以巨大代价打开了通道,可能意味着门后的“系统”或“规则”对他们暂时“开放”或“处于不稳定状态”。
时机: 现在可能是唯一窗口期。拖延下去,外部威胁和萧玉璃的伤势都等不起。
决策: 必须进入。但……不能所有人都进去。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猝不及防地钻入陈苟的脑海,让他自己都打了个寒颤。
“我们需要……分头行动。”陈苟的声音干涩,但异常清晰。
“什么?!”赫连铁树眼一瞪,“都到这地步了还分兵?你疯了?!”
“不是分兵探索。”陈苟摇头,指着昏迷的萧玉璃,“玉璃现在的情况,经不起门后面可能存在的任何风险了。她需要立刻救治,至少需要相对稳定的环境压制伤势、稳定魂魄。我们……必须有人留下,保护她,并尝试寻找离开尖塔或者至少是返回‘缓冲区’(如果还能找到)的路。”
他看向李锐:“李大哥,你对尖塔的结构和‘龙裔’技术最了解,也最擅长在复杂环境中求生。如果我们都进去了,万一里面真是绝路,或者我们被困住,外面连个能想办法接应或带玉璃离开的人都没有。”
李锐沉默了一下,没有立刻反驳。他看了看萧玉璃的状况,又看了看那幽蓝光门,缓缓点头:“有道理。玉璃姑娘的伤势不能再折腾了。而且……如果门后面真的是‘星骸熔炉’的核心,难保不会有什么能量爆发或结构崩塌。外面需要有人警戒,也需要一条后路。”他顿了顿,“我可以尝试用剩下的工具,看能不能找到之前我们下来的那条‘维护者之路’管道,或者尖塔的其他出口。至少要找一个相对安全、能暂时安置玉璃姑娘的地方。”
赫连铁树眉头紧锁,显然很不情愿。他既想进去闯那龙潭虎穴,又绝不放心将重伤的萧玉璃交给别人,哪怕是可以信任的李锐。
沈冰则看向陈苟:“你打算谁进去?”
陈苟迎着她的目光,平静地说:“我,和你,沈冰。”
赫连铁树猛地转头:“什么?你小子这风吹就倒的样子进去送死吗?还有沈冰,她也伤得不轻!”
“正因为我们都‘不中用’,才最适合进去。”陈苟苦笑,但眼神坚定,“赫连将军,你是我们中最强的战力,也是玉璃现在最坚实的依靠。你留下,配合李大哥,才能最大程度保证她的安全,应付可能从外面来的危险(龙裔或系统修复)。至于我……”他摸了摸胸口那彻底沉寂的木牌,“我是‘异界变量’,是很多‘协议’和‘系统’的异常因素,也是木牌提示中可能与‘钥匙’‘共鸣’的另一半。我进去,或许能触发一些……不一样的东西。而且,我脑子里的‘鬼主意’,在那种地方可能比武力更有用。”
他看向沈冰:“沈姑娘的伤主要在手臂,行动力和感知力还在。而且,她的隐匿、侦察和关键时刻的决断,是探索未知区域最需要的。我们两个进去,目标小,灵活,一个负责‘想’,一个负责‘看’和‘做’,是风险与效率相对平衡的组合。”
这个安排冷酷而理性,将每个人的特长和当前状态都考虑了进去,甚至带着一种项目经理分配高风险任务时的决绝——将最关键的“资产”(萧玉璃)和最强“武力”(赫连铁树)留在相对可控的后方,派“技术专家”(自己+沈冰)去执行最高风险的“侦察\/破坏”任务。
赫连铁树脸色变幻,拳头握得咯咯作响,显然内心在剧烈挣扎。最终,他看了一眼怀中气息微弱的萧玉璃,又看了看陈苟那虽然虚弱却异常坚定的眼神,重重地、仿佛用尽全身力气般吐出一口浊气。
“……好。老子留下。但你们给老子听好了!”他瞪着陈苟和沈冰,声音如同炸雷,“不管里面有什么,给老子活着出来!要是敢死在里面,老子做鬼也不放过你们!还有,找到能救玉璃的东西,第一时间带出来!明白吗?!”
陈苟和沈冰同时点头。
“时间不多了。”李锐催促道,他已经开始用工具探测周围破碎的结构,寻找可能的退路或安全点,“这光门不知道能维持多久,外界的威胁也可能随时抵达。你们快决定。”
陈苟最后看了一眼昏迷的萧玉璃,心中默默说了声“等我”,然后对沈冰点了点头。
两人互相搀扶着(主要是沈冰搀扶陈苟),走向那扇幽蓝光门。
越靠近,越能感觉到门内散发出的奇异吸力,并非物理上的拉扯,而是一种精神层面的吸引,仿佛那黑暗的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他们灵魂中的某些特质(陈苟的“变量”,沈冰的坚韧与杀意?)。
在踏入光门的前一刻,陈苟突然停下,回头对李锐快速说道:“李大哥,如果……如果我们长时间没出来,或者光门出现异变关闭,你们不要犹豫,立刻带着玉璃想办法离开尖塔!保住她和你们自己,比什么都重要!”
李锐神色凝重地点头。
没有再犹豫,陈苟和沈冰,深吸一口气,并肩踏入了那片深邃的黑暗。
穿越光门的感觉,与之前的传送通道截然不同。没有剧烈的撕扯和混乱的数据流,只有一种不断下坠的失重感,和仿佛穿过了一层又一层粘稠、冰冷、死寂的“帷幕”。周围是绝对的黑暗和寂静,连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都似乎被吞噬了。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有一瞬,或许有几个时辰。
脚下突然传来了坚实的触感。
黑暗如同潮水般褪去。
眼前出现的景象,让即使是见惯了生死、心志坚毅如沈冰,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陈苟更是瞳孔骤缩,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熔炉”。
这是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