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个……老……老婆……呸！杜……杜小姐！初……初次见面……这是将军让我给你的……和谐……协议……你……你看看？”
葛小伦那细若蚊蝇、还带着哭腔的声音，如同投进绝对零度液氮里的一颗小石子，连半点涟漪都没能激起，就被那彻骨的冰冷彻底吞噬。
整个巨峡号指挥大厅，落针可闻。
杜蔷薇没有动。
她那双如同西伯利亚万年寒冰般的眸子，甚至没有分出哪怕0.01秒的时间去瞥一眼那份所谓的“协议书”。她的全部视线，都像两把烧红了的手术刀，死死地钉在葛小伦那张比哭还难看、写满了“我错了”、“别杀我”、“我是无辜的”的脸上。
那眼神，没有愤怒，没有杀气，只有一种……更高级，也更恐怖的东西。
——那是神明俯瞰蝼蚁时，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漠然。
葛小伦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
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的是死神在宣判前，例行公事般的凝视？
他看到的是阎王爷在勾魂簿上找到自己名字时的平静？
他看到的是我那刚见面的老婆，准备拿我的脸试试她新练的拳法时的专注？
一秒。
两秒。
三秒。
时间在这一刻被拉长到了极致。每一秒，对葛小伦来说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因为极度恐惧而疯狂分泌肾上腺素时，血液冲击耳膜的“嗡嗡”声。
终于，杜蔷薇动了。
她缓缓抬起那只因为高强度训练而骨节分明、充满了力量感的手，伸向了那份“协议书”。
完了完了完了！她要接了！接过去她就要撕了！撕完她就要撕我了！
葛小伦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在疯狂刷屏！他的身体，比大脑更快一步做出了反应——他像只触电的兔子，“噌”的一下，就想把手缩回来！
然而，晚了。
杜蔷薇的手指，轻描淡写地，夹住了那份协议书的一角。
薄薄的几张A4纸，在她那纤细的手指间，仿佛被赋予了千钧的重量。葛小伦用尽了吃奶的力气，都无法将其抽回分毫！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心率182！皮质醇浓度破表！大脑杏仁核活跃度达到人类理论峰值！”
“守望者”基地，指挥中心里，苏半夏正捧着战术平板，看着葛小伦那组堪称奇观的生命体征数据，笑得花枝乱颤，眼中闪烁着科学家找到完美实验样本时的狂热光芒！
“666！林渊！你这个恶作剧的艺术价值，已经远远远超过了它的战术价值！这简直是研究‘极端社会压力下人类应激反应’的活体教科书啊！”
“指挥官……”旁边，历战云则皱着眉头，一脸严肃地分析道，“目标杜蔷薇，心率已降至55，呼吸平稳悠长。这……这不是愤怒，这是猛兽在捕猎前的……绝对冷静！目标葛小伦，有生命危险！”
角落里，传来“咔嚓”一声脆响。
“碎……碎了……”东方钰仪抱着自己那已经彻底变成一堆零件的罗盘，一脸煞白，喃喃自语，“代表‘婚姻’的那根红线……它……它自己打了个死结，然后……变成了一把……菜刀？”
林渊：“……”
他已经不想跟这群一个比一个会分析的“专业人才”说话了。他现在只想看看，他那个不靠谱的便宜师傅，到底准备怎么给这场年度大戏收场。
……
指挥大厅里，杜蔷薇终于将那份“协议书”拿到了手中。
她没有看葛小伦，也没有看旁边一脸看好戏的杜卡奥，只是缓缓低下头，目光落在了那份文件的标题上。
——《超神学院新婚家庭成员第一号和谐共处协议书》。
emmmm……
很和谐。
很……官方。
空气再次凝固。
然后，在所有人惊悚的目光中，杜蔷薇那张万年冰封的俏脸上，竟然，缓缓地，勾起了一抹……极其细微，却又极尽冰冷和嘲讽的……弧度。
那不像是笑，更像是某种即将启动的、毁灭性武器的预热。
“和……谐？”她轻声念出了这两个字，声音不大，却像无数根冰针，扎进了葛小伦的耳膜里，“共……处？”
嗤啦——
一声轻响。
那份承载了葛小伦“巨额保险金”梦想的协议书，在她手中，如同最脆弱的纸片，被轻描淡写地，从中间，撕成了两半。
然后，是四半，八半，十六半……
她撕得很慢，很均匀，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某种解剖学般的美感。仿佛她撕的不是纸，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体。
葛小伦看着那纷飞的纸屑，如同看到了自己正在被凌迟的未来。他的双腿一软，差点当场给这位“新婚妻子”跪下。
“我……我我我错了！女侠饶命啊！”他哭丧着脸，疯狂摆手，“这不是我的主意！是将军！是您父亲！他逼我的啊！”
“咳咳！”杜卡奥终于看不下去了，他重重地咳了一声，打断了这场堪称家庭伦理悲剧的“初见”。
“蔷薇，够了。”他上前一步，那股属于将军的不怒自威的气场瞬间笼罩了全场，“我再说一遍，这是命令。”
杜蔷薇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缓缓抬头，那双冰冷的眸子里第一次有了明显的情绪波动，那是……委屈、愤怒，以及对父亲这种荒唐行为的极度不解。
“理由。”她言简意赅。
“为了钓出那条藏在暗处的、把我们当猴耍的‘鱼’！”杜卡奥的声音变得低沉，“这场戏，我们必须陪他演下去。而且要演得足够真，真到让他以为，我们已经因为他的恶作剧而自乱阵脚了。”
他指了指已经吓得快要口吐白沫的葛小伦：“所以，从今天起，他，葛小伦，就是你的‘合法丈夫’。你们将拥有共同的宿舍，共同的训练计划，共同……执行任务。所有的一切，都要让暗处的眼睛觉得，这一切……都合情合理。”
“这不合理！”杜蔷薇低吼道，“这只会影响我的战斗状态！”
“那就调整好你的状态，士兵！”杜卡奥的声音陡然严厉，“这也是对你心性的一次考验！如果连这点心理波动都无法克服，你还谈什么去面对未来更残酷的战争？！”
杜蔷薇沉默了。
她知道，父亲说的是对的。但理智归理智，情感上，她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这个荒诞的安排。
许久，她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情绪都强行压回心底。她最后看了一眼地上那堆纸屑，然后转头，那双冰冷的眸子，死死地盯住了已经快要和墙壁融为一体的葛小伦。
那眼神里的意思很明确，也很简单。
你可以成为我名义上的“丈夫”。
但是。
她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我睡床，你睡地板。训练时跟不上，我就打断你的腿。敢碰我一下……”
她顿了顿，嘴角再次勾起那抹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
“我就把你，也撕成这么多份。”
说完，她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向分配给他们的宿舍。
整个指挥大厅里，只剩下葛小伦一个人，如同被判了死缓的犯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双腿抖得像台缝纫机。
他呆呆地看着杜卡奥，脸上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充满了最后卑微希冀的表情，用一种颤抖的、还带着哭腔的、梦呓般的声音，问道：
“将军……那……那个……《超级家属至尊守护pLUS》保险……还……还算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