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
当这两个字,从林渊那因为过度疲惫而干裂的嘴唇中轻轻吐出时,它们仿佛不具备任何重量,却又像两座无形的大山,轰然砸在了指挥中心的每一个人心上。
刚才因为那“21.4%”的胜率而好不容易燃起的一丝暖意,在这一瞬间,被彻骨的寒流,扑灭得干干净净。
“不行!”
第一个发出反对声音的,是苏半夏。
她的声音不再清冷,而是充满了压抑不住的尖锐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她一个箭步冲到林渊面前,那双藏在镜片后的、总是闪烁着理性光芒的眸子,此刻却写满了惊慌和决绝。
“我不同意!绝对不行!”她几乎是低吼了出来,“临床数据显示,第一代优化药剂存在百分之三的基因链崩溃风险!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在医学上,任何超过百分之一的致死率,都会被定义为高危实验!更何况,你是守望者的指挥官!”
她一把抓住林渊的手臂,指甲因为用力而掐得发白:“我不能……我不能在手术同意书的‘家属’那一栏,签下我自己的名字,然后亲手把你推上可能会杀死你的实验台!我做不到!”
她的声音,从最初的专业驳斥,到最后,已经带上了近乎哀求的哭腔。
历战云也猛地向前踏出一步,他那张如同花岗岩般坚毅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一种名为“焦急”的情绪。他沉声说道:“指挥官!我来!我是军人,我的命就是为任务准备的!让我当第一个!”
他的话掷地有声,代表了一名战士最纯粹的忠诚与觉悟。
然而,林渊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们,摇了摇头。
他先是看向历战云,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赞许,但更多的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战云,我很高兴你有这样的觉悟。但这一次,需要的不是勇气,是‘价值’。”
他缓缓地,将目光移回到苏半夏的脸上,然后,抬起手,用一种超乎寻常的温柔,轻轻拂去了她眼角因为激动而泛起的泪光。
“半夏,”他开口,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你们看到的,是3%的风险。但我……看不到。”
苏半夏愣住了。
“因为我有它。”林渊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我有逻各斯。”
指挥中心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林渊深吸一口气,开始解释他那堪称疯狂的计划。
“你们只看到了风险,但我看到的,是独一无二的实验条件。如果是我接受优化,逻各斯可以从基因链的层面,实时监控每一个碱基对的变化!它能在我基因崩溃前的亿万分之一秒,就捕捉到那个‘奇点’,然后将数据实时反馈给你。”
他看着苏半夏那双因震惊而微微放大的瞳孔,继续说道:“这不再是一场百分之三的豪赌,半夏。这是一场……在绝对监控下的、数据采集率百分之百的、活体实验!”
“我的身体,就是全世界最好的‘黑匣子’。只有我,能把这百分之三的风险,变成未来百分之百的安全!把这宝贵的一针药剂的价值,压榨到极限!”
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在了苏半夏和历战云的脑海里!
他们终于明白,林渊的决定,并非出于匹夫之勇,而是一种……极致冷静到残酷的、将自己也当成棋子和耗材的……最优解!
“可是……那也依然有风险!”苏半夏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她的声音已经软了下来。
“我是指挥官,我的命,在踏入战场的那一刻,第一个就不属于我自己。”林渊的声音重新变得坚定,“我是在用我的命,为我们所有人,为这来之不易的21.4%的胜率,买一份最昂贵的保险。”
他低下头,凑到苏半夏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
“而且……我信你。放眼整个地球,能在我的基因链上跳舞,还能在我失足坠崖前把我拉回来的人,只有你。”
这句充满了信任与托付的话,如同一把钥匙,瞬间击溃了苏半夏心中最后一道防线。
她身体一颤,缓缓地,松开了抓住林渊手臂的手。
她沉默了足足半分钟,整个指挥中心,静得能听到服务器风扇的嗡鸣。
终于,她缓缓抬起头,那双通红的眸子里,所有的脆弱和哀求都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属于“守望者”首席医疗官的、冰冷到极致的绝对理性和专业。
她伸手,轻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那动作,像是一个神圣的仪式。
“好。”
一个字,重如泰山。
“准备手术。逻各斯,将基地最高能量权限接入医疗实验室。历战云,封锁A区生物实验部,在我发出解除指令前,任何人不得靠近一步!”
她的声音不再带有任何感情,精准、冷静,如同最锋利的手术刀。
最后,她抬起头,直视着林渊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林渊,去实验床上躺好。”
“从现在起,你不再是‘守望者’的指挥官,也不是我的爱人。”
“你只是我的……零号实验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