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知宇宙，287天。
当“逻各斯”将这个冰冷精准，不带丝毫感情的数字投射在不周山跟巨峡号指挥大厅的主屏幕上，那股因夺取【南天门】开启“全民造舰”而来的狂热与振奋，被瞬间浇熄，冻结，碎裂成一地冰冷的绝望。
“所有通讯恢复，但...”怜风脸色煞白，她看着面前一排排不断弹出错误代码的屏幕，声音干涩，“但是...编号Alpha-001深空探测器在消失前传回的最后0.01秒的数据，德诺三号无法解析。它...它将这些数据定义为‘无意义的白噪音’。”
另一边，月球，“寰宇”超级计算机的地基内。
苏半夏看着那团被转化成“混沌协处理器”的上古bUG，它此刻异常安静，甚至在微微发抖。
“林渊，”苏半夏的声音通过量子通讯传来，藏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惧，“‘它’害怕。根据它的反馈，我们刚刚探测到的那片‘虚无’，是一种比它自身更高级更彻底的‘错误’。它将其标记为——【终极抹除协议】。”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个依旧平静的站在星图前的男人身上。
“我知道。”
林渊的回答只有两个字。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总是带着戏谑跟算计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深渊似的冷静。
之前所有的胜利，所有的算计，无论是商业并购莫甘娜，还是企业文化洗脑三角体，在眼前这终极天灾面前，都像一场儿戏。
“杜将军，黄老。”甚至没有回头，“以我的最高权限，召集‘泛宇宙抗虚空临时同盟’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会议。地点，就在这里。”
半小时后。
巨峡号指挥大厅，变成了一个史无前例的“联合国”会场。
杜卡奥和黄老的全息投影坐在主位，他们身边，烈阳主神蕾娜跟新继位的天使之王彦，甚至是在恶魔一号残骸里刚刚重建通讯的阿托，都以全息投影的形式列席。
更远处，一个模糊的，由纯粹能量构成的信号源也在会议频道里，那是烈阳天道星的摄政王，潘震。
所有神，所有王，所有代表这个宇宙顶尖力量的存在，此刻都沉默，等待那个男人的宣判。
林渊走上指挥台中央，没有客套，没有开场白，直接将那段被“寰宇”勉强修复了0.1%的影像，投放在所有人面前。
那片正在缓慢但坚定的“抹除”星空的黑暗，让所有神级文明的代表，都感到一阵源自灵魂的寒意。
“各位。”林渊的声音冷酷平静，“我们只有287天。”
“根据‘寰宇’的最高算力推演，这不是攻击，而是‘覆盖’。一种更高维度的规则，正在覆盖我们这个宇宙的规则。它所过之处，时间跟空间，物质跟能量，甚至‘存在’这个概念本身，都将失去意义。”
彦的脸色无比凝重，她开口：“神圣知识宝库里有类似的记录。在数亿年前，数个河系级的文明，就是这样，在一夜之间被从已知宇宙的记录里‘擦除’的。没有找到任何防御手段。”
潘震那苍老的声音也随之响起：“天道计算机的推演结果...是一片空白。未来，不存在。”
绝望如瘟疫，在这些曾经主宰宇宙的神明之间蔓延。
“所以，我制定了两个计划。”
林渊无视这股绝望的气氛，打了个响指，屏幕上出现两份并列的方案，一份金光闪闪，一份漆黑。
“A计划，我称之为【方舟】。”
指向那份金色的方案，“【南天门】的生产线将以120%的功率继续运转，目标不再是制造纯粹的战舰。从现在开始，它们将是承载我们各自文明火种的‘方舟’。我会开放‘守望者’的基因库，将地球跟烈阳还有天使...所有愿意加入的文明，其基因数据跟文明历史还有技术核心...全部刻录进每一艘方舟的‘盘古龙骨’里。舰队将驶向深空，寻找未知的生路。”
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冰冷。
“这是一个逃跑计划，一个基于‘我们必将失败’这个前提的，文明延续计划。”
在场所有人都沉默。连最好战的阿托都没有反驳。他们知道，这是最理智，也最悲哀的选择。
“那么，b计划呢？”彦抬起头，她不相信这个男人会坐以待毙。
林渊的目光，落在漆黑的方案上，眼中，第一次燃烧起疯狂的火焰。
“b计划，【薪火】。”
“既然‘虚空’是以‘概念’的形式降临，那我们就用‘概念’去对抗它。”
屏幕上，浮现出一个复杂的，充满了神河文明跟东方玄学风格的球状武器模型。
“这是我在盘古服务器的废弃数据库里，找到的一份理论上存在的终极武器蓝图——【概念奇点炸弹】。”
“它不需要物理引爆，它的作用，是在一个点上，强行创造出一个全新的，与当前宇宙规则完全相悖的‘宇宙雏形’。用一个新生的‘概念’，去对抗那个正在吞噬我们的‘虚无’概念。”
“这是我们唯一的，主动攻击的手段。”
“但这东西...”林渊的语气变得异常严肃，“要驱动它，需要集齐构成我们这个宇宙的四种‘本源’力量。”
“神圣凯莎所代表的【秩序】本源，莫甘娜所代表的【混沌】本源，烈阳文明恒星驱动技术核心的【物质】本源，以及...死神卡尔穷其一生研究的，关于虚空本身的【信息】本源。”
“集齐它们，我们才有点燃这星星之火的资格。”
整个指挥室，再一次陷入死寂。
在场所有人都明白。
【方舟】计划，是为了文明的延续。
【薪火】计划，则是一场集结了已知宇宙所有顶尖文明最后的遗产，与那终极的虚无，进行一场豪赌！
“我明白。”彦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决然，“我会去见女王...不，是去‘呼唤’她留在神圣宝库里的最后意志，拿到【秩序】本源。”
“有趣...”阿托低沉的笑起来，那笑声里透着悲凉，“女王最后的愿望，就是彻底的自由。或许，这个宇宙的彻底新生，就是她想要的自由。我会去她的神殿，取回她留下的【混沌】核心。”
“天道计算机，会推演出提取【物质】本源的最优方案。”潘震的声音斩钉截铁。
所有人的目光，最后都汇集到林渊身上。那最后的，也是最关键的【信息】本源，在那个全宇宙最危险的存在——死神卡尔的手里。
林渊看着星图上，那片正在缓慢，却又不可逆的扩大的黑暗，举起了手中的保温杯。
这一次，他没有喝。
而是将杯中的枸杞水，对着那片黑暗，对着身后那些或决然或悲壮的“神明”们，对着这片他发誓要守护的宇宙，遥遥一敬。
“【方舟】与【薪火】，同时启动。”
“各位。”他放下杯子，声音透着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豪迈与悲壮，“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开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