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颠簸着驶入县城时,东方泛起鱼肚白。李秋月的脸颊贴着冰冷的车壁,手腕上的麻绳早已磨出血痕。车帘缝隙漏进的晨雾裹着刺鼻的胭脂味,她知道,王麻子的“醉仙居”到了。
“哟,王哥带新人来了?”娇嗔的声音混着铜铃响。李秋月被拽下车,看见朱漆大门上的鎏金匾额在晨光中泛着冷光。穿红肚兜的女子倚在门柱上打量她,涂着蔻丹的手指戳了戳她肩膀:“长得倒是水灵,就是这眼神......”
“别废话,带她去梳妆。”王麻子踹了踹她膝弯,“今晚就让客人尝尝鲜。”
李秋月突然暴起,头重重撞向王麻子的鼻梁。鲜血喷溅在她脸上,换来的是劈头盖脸的毒打。她蜷缩在青石板上,听着周围人的哄笑,恍惚间又回到了昨夜——大山颤抖着把她推向王麻子的模样,刘佳琪躲在他身后如释重负的眼神,比这拳脚更让人窒息。
“给我关柴房!”王麻子捂着鼻子咆哮。李秋月被拖进潮湿的柴房时,瞥见后院角落的狗洞。洞口结满蛛网,却透着外面的光亮。她攥紧藏在袖中的碎瓷片——那是被拖出家门时,从地上偷偷捡起的。
夜幕降临时,柴房外传来醉醺醺的脚步声。李秋月屏住呼吸,看着门缝漏进的烛光由远及近。门栓被拨开的瞬间,她挥起碎瓷片刺向来人咽喉,却在看清对方脸时僵住了——竟是同村的哑巴阿贵。
阿贵比划着手语,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他胸前的衣襟被雨水浸透,怀里却死死护着个油纸包。李秋月颤抖着打开,里面是两个冷硬的窝头,还有张泛黄的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后山老槐树下,明晚子时。”
泪水夺眶而出。她想起阿贵总是默默帮自己挑水,在大山赌博彻夜未归时,蹲在院外守到天亮。原来这世上,总有人在黑暗里默默守护着光。阿贵指了指她手腕的伤,突然从怀里掏出把生锈的小刀,比划出割绳子的动作。
“不行。”李秋月摇头。王麻子的眼线遍布县城,她若逃走,阿贵定会遭殃。她抓起阿贵的手,在掌心写下:“等我。”阿贵急得直跺脚,喉咙里发出呜咽,最终还是抹了把脸,把小刀塞进她手里。
柴房再次陷入黑暗。李秋月摩挲着小刀,听见外面传来女子的尖叫和男人的调笑。她将耳朵贴在墙上,试图分辨醉仙居的地形。忽然,一阵熟悉的笑声刺进耳膜——是刘佳琪。
“王哥~”那声音甜得发腻,“我带来的货色不错吧?等秋月接了客,可别忘了我的好处......”
李秋月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原来刘佳琪早就和王麻子勾结,所谓的“怀孕”不过是让她彻底死心的幌子。她想起大山曾经说过,刘佳琪的丈夫常年在外,却不想这女人竟如此蛇蝎心肠。
深夜,当更夫敲过三响,李秋月开始行动。她用小刀削尖木柴,撬开后墙松动的砖块。霉味混着夜露的气息涌进来,她看见天上的残月,想起山村里那轮总是温柔的月亮。当她终于钻出狗洞时,裙摆已经被污水浸透,可自由的风拂过脸颊的瞬间,竟比任何时候都要畅快。
县城的暗巷错综复杂,李秋月凭着记忆往城门方向跑。转过一个拐角时,她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抬头望去,竟是阿贵。男人比划着让她噤声,然后从怀里掏出件破旧的蓑衣披在她身上。原来他一直守在暗处,生怕她出事。
两人躲在废弃的粮仓里等到天亮。阿贵不知从哪偷来两个馒头,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模样,眼角泛起泪光。李秋月突然抓住他的手,在地上画出大山和刘佳琪的模样,又做出割喉的动作。阿贵重重地点头,从腰间抽出一把砍柴刀——那是大山去年输钱后,逼着她卖掉的祖传刀具。
三天后的黄昏,李秋月混在送菜的队伍里潜回醉仙居。她戴着面纱,扮成厨娘的模样。后厨的婆子骂骂咧咧地丢给她一筐烂菜叶:“去,把泔水倒了!”她接过木桶,余光瞥见王麻子搂着刘佳琪从二楼下来,两人正商量着如何把她卖到更远的窑子。
李秋月跟着倒泔水的小厮走到后院,在必经的巷子里埋伏好。当王麻子哼着小曲经过时,她和阿贵同时跃出。小刀抵住咽喉的瞬间,王麻子的酒意全醒了:“你......你怎么逃出来的?”
“还债的时候到了。”李秋月扯下面纱,“把大山签的契约交出来,还有你和刘佳琪的账本。”
王麻子突然狞笑:“小贱人,你以为这样就能......”他的话被阿贵的砍柴刀截断。刀锋划过他的手臂,鲜血溅在青石板上。李秋月在他怀中摸索,终于找到用油纸包着的契约和账本。那些沾满大山手印的纸张,此刻在她手中化作复仇的利刃。
“告诉刘佳琪。”李秋月凑近王麻子耳边,“我会让她为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她和阿贵消失在暮色中时,听见醉仙居方向传来惊慌的呼喊。月光照亮归途,她握紧阿贵的手——这场赌局,她终于有了翻牌的筹码。而深山中的背叛者,终将为他们的贪婪与残忍,付出惨痛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