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3月28号
武汉
临时首都的地位让这里汇聚了来自全国的政要、军队和资源,也成为了各种明争暗斗的漩涡中心。
军事委员会下属的一处大礼堂内,一场授勋暨任命仪式正在举行。
礼堂布置得庄重而简朴,青天白日旗高悬,台下坐满了穿着笔挺军装的军官,以及部分政府官员。
气氛严肃,带着官场特有的程式化。
严明翊站在受勋人员的第一排,身姿挺拔如松。
站在他身旁两侧的,是同样军容严整的周卫国和周天翼。
台上一位军事委员会的高层官员—何应钦正用带着浓重口音的官话宣读着嘉奖令。
内容无非是表彰严明翊及其所属部队在与小鬼子作战时,英勇奋战,重创敌寇,战功卓着……话语慷慨激昂,但在严明翊听来,却有些遥远。
他的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前方,心里却在快速计算着接下来的步骤。
“……兹授予严明翊四等云麾勋章,并晋升其为国民革命军陆军少将!”宣读声落下。
掌声响起。
严明翊上前一步,立正,敬礼,从高层官员手中接过那枚沉甸甸的勋章。
“严旅长,年少有为,望你再接再厉,为党国再立新功!”何应钦面带程式化的笑容,拍了拍他的手臂。
“谢委座及长官栽培!学生定当竭尽全力,驱除日寇,复我河山!”严明翊声音洪亮,回答得滴水不漏。
周卫国和周天翼也分别被授予了四等云麾勋章,并正式晋升为上校团长(周卫国本来就是,现在只是嘉奖)。
仪式在更多的掌声和镁光灯的闪烁中结束。
表面的风光之下,严明翊清楚,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仪式结束后,严明翊和周卫国、周天翼被引到旁边的一间小会客室。
刚才在台上授勋的何应钦,旁边还跟着一位负责具体事务的军政部中将。
没有过多的寒暄,谈话直接切入正题。
何应钦坐在沙发上,语气比台上随意了些:“翊啊~!委座和军事委员会对你寄予厚望。现在抗战进入艰难时期,正是需要你这样的年轻将领勇于任事的时候。”
“是~!学生定不负委座厚望~!”严明翊端正地坐着,目光专注。
“经过研究决定,授予你部‘宪兵独立第一旅’的番号,直属军委会。你任旅长,授少将衔。”官员说完看着严明翊的反应。
见严明翊没有什么反应,继续说道:“编制嘛~!给你按八千人算,一个加强旅的规模。”
旁边的军政部中将接口道,语气带着公事公办的意味:“武器装备方面,国家困难,你们要体谅。目前能给你们调拨的,一部分是友邦援助的毛熊装备,大约能占到五成。
另外五成,由汉阳厂和金陵兵工厂的产品补充,主要是汉阳造和中正式步枪。”
严明翊的心脏微微一沉。
八千人的编制听起来很美,但武器装备的构成却是大问题。
他立刻追问:“长官,苏式装备具体包括哪些?数量有多少?预计何时能到位?
国造装备能否尽量统一制式,比如一个营内尽量使用同一种步枪?
此外重武器如迫击炮、步兵炮如何配属?
还有我部目前仅有从徐州带回的数百骨干,这八千兵员……”
他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条理清晰,直指关键。
高层官员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具体细节由军政部后续与你部对接。毛熊装备是莫辛纳甘步枪、转盘机枪(dp轻机枪)那些,数量嘛~!总会给你们解决一部分的。
兵员问题,军政部会先给你补充四千人,主要是些……嗯,其他部队整编下来的人员,需要你部自行消化。
剩下的额度,准许你自行招募。经费、被服、粮秣,按标准拨付,你们按程序去后勤部门申领即可。”
话说得漂亮,但严明翊和周卫国都听出了里面的门道——“解决一部分”、“自行消化”、“按程序申领”,这每一个词背后都可能意味着无数的扯皮和克扣。
那先期补充的四千人,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肯定是各方势力都不想要的杂牌(刚从后方调集过来的一些保安团等),人员素质、装备、派系构成极其复杂,整合难度极大。
但严明翊脸上没有任何不满,他立刻站起身,挺胸立正:“是!感谢长官支持!卑职保证克服一切困难,尽快完成部队编练,形成战斗力!”
态度无比端正,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何应钦满意地点点头,又鼓励了几句,便起身离开了。
那位军政部中将也打了个哈哈,说会让具体经办人和他们联系,随即离去。
会客室里只剩下严明翊、周卫国和周天翼三人。
门一关周天翼就忍不住低声道:“旅座八千编制是好事,可这武器……毛熊装备和国械混用,弹药补给可是大麻烦!7.62毫米和7.92毫米根本不通用了,打起仗来后勤要乱套!”
周卫国脸色也比较凝重:“还有那四千补充兵,成分太杂,短时间内很难形成凝聚力。自行招募三千新兵,训练周期长,而且武器装备缺口巨大。上面这是给了个空头番号,大部分难题都甩给我们自己了。”
严明翊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武汉略显混乱的街景,眼神锐利。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转身语气冷静而果断:“抱怨没有用。既然给了这个平台,我们就必须抓住。”
他开始下达指令:“第一,兵员问题。天翼,你立刻着手制定招兵计划。打出我们‘徐州会战的战绩’和‘宪兵独立旅’的旗号,在相对安全的周边县镇设立招兵点。
优先招募有经验的猎人和流亡的知识青年,注重身体素质和基本的文化。
那四千补充兵到位后,先进行混编,用我们的老兵做骨架,把他们都打散重组,绝不能让任何原有的小团体抱团。”
“明白!”周天翼记下。
“第二,装备和后勤。卫国,你跟我一起,接下来几天,我们就要开始‘跑部钱进’了。
军政部、后勤部、兵工署,一个个衙门去拜。
毛熊装备的清单和交付时间必须尽快拿到,能提前拿到一部分是一部分。
国造装备,尽量争取同一连队装备同型号步枪。
重武器,哪怕能多要几门迫击炮也是好的。经费、被服,能落实多少算多少。”
严明翊很清楚,在国府现在这种体制下,不去争,不去抢,好东西永远轮不到你。
“是,旅座~!我会准备好相关文件和数据。”周卫国点头,他对这套流程也并不陌生。
严明翊看向两人:“第三,训练~!我们不能等人员装备齐整了再开始。以我们现在这几百骨干为核心,立刻制定新兵训练大纲和部队编组方案。
参照我们在特种团的经验,但要更简化,更贴近实战。
重点是射击、投弹、土工作业和班排战术。
武器装备混杂是劣势,但也要想办法转化为优势,比如可以考虑将装备同类型武器的士兵集中使用,或者在连排级设置专门的弹药补给点。”
他顿了顿继续补充道:“另外特种作战的思路不能丢。从这批人里,包括新招募的兵员中,注意挑选好苗子,具备一定文化、身体素质和心理承受能力的,可以考虑组建一个直属旅部的侦察连或者突击队,按照我们摸索出来的那套适合当前条件的特种战术进行强化训练。”
周卫国和周天翼眼中都闪过光亮,这是他们这支部队未来可能形成战斗力的关键增长点。
严明翊压低了些声音:“还有~!任命很快就会正式下达,上面给我们派的副旅长、参谋长估计也在路上了。
这些人来了之后,怎么安排,怎么确保部队的掌控力,你们心里要有数。”
两人神色一凛,立刻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掺沙子”是国府高层的惯用伎俩惯例,如何应对考验的是严明翊的政治智慧和他们在部队基层的掌控力。
严明翊深吸一口气:“最后我们现在极度缺乏一些关键的物资,比如高效的通讯器材、精密的工程设备,甚至是一些市面上难寻的武器配件和特殊弹药。希望许忠义那边,能尽快给我们带来好消息。”
他将目光再次投向窗外,仿佛要穿透这武汉的喧嚣,看到香港,看到许忠义正在为之努力的方向。
机遇与挑战并存。
他深知,乱世之中,有枪有人才有话语权。
既然拿到了这张牌,他就必须打好它。
将这八千人的“宪兵独立旅”,真正锤炼成一支听指挥、能打仗、作风硬的铁拳。
时间不等人,日历已经翻到了四月。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严明翊知道,更大规模、更惨烈的战事正在逼近。
徐州方向,小鬼子第三阶段的攻势正在酝酿。
他必须争分夺秒,在这短暂的喘息期内,将这支新生的部队尽快拉起来,以应对即将到来的血雨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