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那边,严明翊为了新编的宪兵独立旅的编制、人员和装备,在各个部门之间奔走,忙得脚不沾地。
而徐州并没有因为短暂休战而消散,反而以一种更隐蔽、更凶险的方式弥漫开来。
徐州,这座第五战区司令部所在地,已然成为了双方情报战的漩涡中心。
原本不支持派遣军的樱花国大本营,也开始转变战略,对徐州志在必得,在军事调动、部署的同时,情报战早已全面升级。
这一次不再是零散的特务活动,而是整个樱花国在华情报机构的联合、系统性行动。
特高课、宪兵队特务系统、乃至部分陆军中野学校出身的情报军官,像无数条毒蛇,从阴影中向徐州渗透。
军统局(此时已正式成立)和第五战区的宪兵部队,作为应对的主力,几乎是以全部力量投入了这场无声的战争。
徐州城内,气氛紧张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砰!砰!”
清脆的枪声偶尔在街巷中响起,打破了表面的平静。
那往往是军统行动队或者宪兵,在抓捕日谍分子时发生的交火。
白天,主要路口设卡盘查的士兵脸色冷峻,对过往行人,尤其是生面孔,检查得格外仔细。
夜晚,电台侦测车的天线在黑暗中缓缓转动,试图捕捉那些隐藏在民居里的秘密电波。
军统的审讯室里,几乎每天都会添上新的血迹。
被捕的日谍,有的顽固不化,被就地处决;
有的则在酷刑下吐露部分情报,继而引出一连串的抓捕。
宪兵司令部的大门进出频繁,军官行色匆匆,脸上带着疲惫和凝重。
小鬼子的渗透重点非常明确:第五战区司令部、宪兵司令部、通信中心、军用仓库……这些核心要害部门,是情报价值最高,也是防卫最森严的地方。
双方的明争暗斗,绝大部分精力都消耗在了这些区域。
这种高强度的对抗,像一块巨大的磁石,吸走了军统和战区宪兵绝大部分的注意力和资源。
一个本应同样受到重视的地方,却在无形中被忽略了——位于徐州城郊的,原严明翊一手打造的宪兵直属特种团营地。
营地还是那个营地,但主官已经换了人。
新任团长王世杰,是正儿八经的黄埔出身,蒋介石的嫡系。
他是个纯粹的军人,带兵严格,精通步兵操典和连排战术,对上级的命令绝对服从。
上任以来,他把主要精力都放在了维持部队日常操练和军容风纪上。
在他的管理下,营地看起来一切如常。
士兵们按时出操,队列整齐,射击训练和体能锻炼也照常进行。
表面上看,这支部队依旧保持着严明的纪律。
然而一些细微的变化,正在悄然发生。
王世杰团长缺乏的,是严明翊那种在血与火中淬炼出的、近乎本能的反间谍嗅觉和安全意识。
他认为军营管理,无非是管好人,管好事,落实好条例。
对于严明翊时期建立起来的那套严密的外部警戒规程、内部人员审查机制以及时刻保持的“狼性”警惕文化,他并未深刻理解,也未能有效延续。
在他看来,营区周围加派双岗,严格检查进出人员证件,就已经足够了。
至于营地外围那些若隐若现的“闲杂人等”,他并未给予足够重视,认为那是城郊地区的常态。
他并不知道,此刻正有几双阴冷的眼睛,隔着遥远的距离,透过望远镜,死死地盯着这座营地。
“确认了吗?这里就是那支‘幽灵’部队的驻地?”一个穿着粗布衣服,打扮得像本地农民,但眼神却异常锐利的男人低声问道,他手中的望远镜稳稳地对准着营地的了望塔。
“嗨伊!组长~!根据多方情报交叉验证,以及我们之前掌握的特征,可以确定,这里就是支那军宪兵直属特种团的营地。就是这支部队,在之前的战斗中,多次给我军造成重大伤亡。”旁边另一个伪装成小贩的小鬼子低声回答,语气中带着压抑的仇恨。
小鬼子情报机构对这支让他们屡次吃瘪、损失惨重的大夏精锐部队,可谓是恨之入骨。
在无法直接进行大规模军事报复的情况下,获取其详细情报,乃至寻找机会将其扼杀在驻地,就成了某些激进特务机关的重要目标。
之前严明翊在时,这支部队像一只蜷缩起来的刺猬,让小鬼子无从下口。
内部管理极其严格,外部警戒密不透风,任何试图靠近的窥探都会引起强烈反应。
但现在情况似乎不同了。
通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小鬼子发现,相较于城内那些风声鹤唳的核心部门,这个特种团营地的外部环境“宽松”了许多。
军统和战区宪兵的视线被主要战场吸引,对此地的关注度明显下降。
更重要的是,他们敏锐地察觉到,营地内部的警戒似乎变得有些“机械”和“呆板”。
“他们的哨兵,只是在固定位置站岗,对营地外围的动态观察不够主动。”
“他们的人员进出,虽然检查证件,但对一些细节的盘问不够深入。”
“我们尝试接触他们外出采购的人员,虽然第一次没有成功,但感觉他们的警惕性,没有传说中那么高。”
一条条信息汇总到小鬼子特务机关负责人那里。
一个大胆的计划开始酝酿:
深度渗透,获取这支精锐部队的核心机密——编制、特殊装备、训练模式、战术思想。
如果可能,寻找其防御漏洞,策划一次精准的空袭,争取将这根“肉中刺”彻底拔除!
阴影,开始向城郊的营地蔓延。
几天后,一个看起来有些憨厚的年轻新兵,在营地外的小集市上,被一个“热情”的货郎搭讪。
货郎夸他一看就是新兵蛋子,还便宜卖给他一包香烟。
闲聊中货郎似乎无意间问起营地里的生活,训练苦不苦,都在哪里训练之类的话。
新兵虽然记得保密条例,但觉得这些也不是什么大秘密,随口抱怨了几句训练辛苦,指了指营地东边那片经常用作战术训练场的区域。
又过了几天,营地负责采买伙食的军需官,发现经常光顾的那家肉铺,老板换了一个亲戚,说是原老板家里有事临时回乡。
这个新老板格外会来事,给的斤两足,价格还稍微便宜点,偶尔还会塞给他一包好烟。
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接触和变化,并未引起营地内部的警觉。
负责安全的参谋曾向王世杰团长报告过,近期营地周边似乎多了一些陌生的面孔,建议加强巡逻和排查。
王世杰坐在办公桌后,看着训练计划表,头也没抬:“知道了~!告诉哨兵,加强警戒,无关人等一律不得靠近营区百米之内。另外,通知各营,加紧新兵战术配合训练,这才是当前首要任务。”
他并没有意识到,真正的威胁,往往不是明目张胆的进攻,而是这种悄无声息的腐蚀和窥探。
小鬼子特务机关根据初步收集到的零星信息——营地大致布局、部分训练区域、人员进出规律、甚至是通过收买的新兵嘴里套出的零星连队编号,开始拼凑情报碎片。
他们甚至派出了携带简易测绘工具的专业人员,在夜间利用地形掩护,对营地外围的地形和可能的防御薄弱点进行了秘密勘测。
一份针对该营地的初步侦察报告和渗透评估,已经摆在了小鬼子某特务机关长的案头。
报告认为,该营地指挥官反谍意识相对薄弱,内部管理存在可利用的缝隙,建议加大渗透力度,并开始制定代号“除刺”的行动预案,寻求时机予以致命一击。
危机,如同无声的潮水,正在慢慢淹没这座曾经让小鬼子头疼不已的堡垒。
营地里的官兵,大部分还沉浸在日常的操练中,并未察觉到那来自黑暗中的凝视。
而远在武汉,正在为装备和兵员焦头烂额的严明翊,更不会想到,他留下的心血,他寄予厚望的精锐部队,正因主官更迭带来的安全松懈,而陷入巨大的危险之中。
徐州的情报战场,硝烟从未散去,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变得更加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