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的黄昏,废弃的三号码头。江风带着腥气吹过生锈的集装箱,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肥膘带着四个心腹提前到了,站在一堆废弃轮胎旁,显得有些焦躁。
他不停地看表,又望向唯一通往码头的那条破旧水泥路。
当看到只有一辆黑色轿车孤零零驶来时,肥膘愣了一下。
车停稳,小红宝独自下车,依旧是那身黑色运动服,双手空空,连阿强都没带。
“就你一个?”肥膘忍不住开口,眼神里带着惊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
小红宝走到他面前五步远站定,江风将他额前的黑发吹乱,露出那双平静得过分的眼睛。
“谈事情,人多没用。”他目光扫过肥膘身后那四个明显带着家伙的壮汉,“膘哥这是来谈事,还是来打架?”
肥膘脸上横肉抽动了一下,挥挥手让手下退后几步。
“地方我选了,人我也来了。”肥膘盯着小红宝,“说吧,怎么合作?丑话说前面,让我的人冲前面当炮灰,门都没有!”
小红宝没直接回答,走到码头边缘,看着下面浑浊翻滚的江水。
“黑皮手下,最能打的是‘刀片’,已经废了。剩下的人里,有点分量的,一个叫‘山猫’,管着他两家小发廊;一个叫‘泥鳅’,负责放贷收数。”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肥膘听。
肥膘皱眉:“你摸得倒清楚。那又怎样?”
小红宝转过身,背对着江水,夕阳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暗金色的边。
“后天晚上,黑皮有一批‘水货’(走私电器)会到岸,走的是南边老渔港。押货的是‘山猫’,带五六个人。”他语气平淡,像在陈述天气预报。
肥膘瞳孔一缩:“你怎么知道?!”这消息连他都没查到。
小红宝没理会他的惊讶,继续道:“同一时间,黑皮会在他台球室隔壁的地下小赌场里,跟人谈一笔账, ‘泥鳅’会在场。”
肥膘呼吸有些急促,他意识到对方掌握的情报远比他想象的精准。
“你的意思是……分头动手?”
“你的人,去老渔港。”小红宝盯着他,“不用硬抢那批货,闹出动静,把人牵制住就行。‘山猫’认出是你的人,必然不敢恋战,会向黑皮求援。”
“然后呢?”
“然后,”小红宝嘴角勾起一丝冷意,“我去端了他的小赌场。‘泥鳅’和那笔账,我吃下了。”
肥膘快速盘算着。去老渔港牵制,风险相对小,还能恶心黑皮。端赌场是硬骨头,但收益也大……不对!
他猛地抬头:“小红宝!你打得好算盘!我去当诱饵吸引火力,你去吃肥肉?到时候黑皮的怒火不全冲我来了?!”
“怒火?”小红宝嗤笑一声,“膘哥,等他的赌场没了,放贷的‘泥鳅’折了,他还有力气对你发火吗?”
他向前一步,逼近肥膘,虽然身高不及对方,气势却完全将其压倒:“是你更需要这次合作,不是我。
没有我,‘金辉煌’你能守住几天?黑皮吞了‘金辉煌’,下一个就是我。我现在帮你砍掉他一只手,是救你,明白吗?”
肥膘被他连番质问逼得后退半步,脸色涨红。
“事后,黑皮的地盘,你三我七。”小红宝再次强调分配,“但老渔港那边,如果你们连牵制都做不好,让‘山猫’提前溜了,或者走漏了风声……”他没有说完,但眼神里的寒意让肥膘打了个冷战。
肥膘胸口剧烈起伏,内心天人交战。他发现自己完全被对方牵着鼻子走,每一步都被算得死死的。
去,是当枪使;
不去,可能马上就会成为黑皮和“红字头”共同的目标。
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明明比自己小十几岁,那眼神却像看透了世间所有算计。
他想起对方出狱后的一系列手段,想起蛮牛被废的惨状,想起自己被迫交出的“星辉”……
一种无力感混合着莫名的敬畏,从心底升起。
他肥膘在城西混了十几年,自认也算个人物,可在这个年轻人面前,他感觉自己像个透明人,所有的挣扎和心思都无所遁形。
良久,肥膘长长吐出一口憋在胸口的浊气,肩膀垮了下来,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又释然的表情。
“后生可畏啊……”他摇着头,声音带着复杂的情绪,最终像是认命般,对着小红宝重重地点了下头:
“行!就按你说的办!我跟你!”
江风更大了,吹得废弃的缆绳啪啪作响。
小红宝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说:“后天晚上,等消息。”
说完,他转身走向那辆黑色轿车,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肥膘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暮色里,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粗金链,第一次觉得这以往象征身份和分量的东西,此刻竟有些沉重和……过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