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阵领域带来的压制力越来越强,灰黑色的能量如同粘稠的毒雾,不仅侵蚀着灵力,更试图污染神魂。许今朝感觉自己的思维都变得迟滞,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痛,体内巡天令的运转如同生锈的齿轮,艰涩无比。但他紧咬牙关,将全部意志集中在与时空印记的共鸣上。
神识艰难地穿透齐修远维持的淡银色光带,触碰到那团明灭不定的淡金色光团。瞬间,更加庞大而混乱的时空信息流冲入他的脑海——破碎的画面、扭曲的声音、无数交叠的时间线碎片……那是时空印记被强行拘束、污染、濒临崩溃时散逸出的痛苦记忆。
在这些混乱的信息流深处,许今朝凭借巡天令那一丝微弱的指引,终于“触摸”到了印记最核心处——那枚不断变化、却始终坚守着某种纯净本源的立体符文,溯源印的真正核心。
“回来……”许今朝以神念发出无声的呼唤,将巡天令那温润、秩序、守护的意念,如同最轻柔的涓流,注入那枚濒临破碎的符文。
仿佛久旱逢甘霖,又仿佛迷失的孩子听到了母亲的呼唤。那枚本源符文猛地一颤,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纯净金光!金光并不强烈,却带着一种穿透一切污秽与混乱的坚定力量,瞬间将缠绕其上的暗紫秽气涤荡一空!
“嗡——!”
时空印记光团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响,不再是痛苦的悲鸣,而是如同挣脱枷锁的欢欣。淡金色的光芒稳定下来,虽然依旧被灰黑领域压制,却不再有崩溃之虞。更神奇的是,印记核心处,那枚被净化的溯源符文,主动分出一缕极其精纯的金色光丝,如同桥梁般,与许今朝神识中巡天令的感应连接在了一起!
就在两者连接建立的刹那——
许今朝脑海中“轰”的一声巨响!
并非真正的爆炸,而是某种尘封的、浩瀚的、仿佛源自亘古的庞大信息与意志,顺着那道连接,轰然涌入他的意识深处!
他“看”到了——并非具体的画面,而是一种概念,一种传承,一种……职责。
他“看”到无数星辰在虚空中沿着既定的轨迹运行,无数世界在时间长河中沉浮生灭。他看到有身着古朴星袍的身影,手持与他体内巡天令相似的令牌,行走于星空之下,观测记录,调节微澜,守护着某种宏大而精妙的平衡。他们被称为“巡天使”,是秩序的观测者与维护者,是时空长河的守望人。
而巡天令,不仅仅是信物或法器,它的核心,蕴藏着一道沉睡的“枢灵”——那是历代巡天使守护意志与观测智慧的凝聚,是巡天一脉传承的真正核心,也是激活巡天令全部威能、甚至在一定条件下引动更深层时空法则的关键!
许今朝之前所运用的,不过是巡天令最表层的力量。而此刻,在时空印记本源符文的纯净时空道则刺激下,在许今朝自身坚定不移的守护意志共鸣下,这道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枢灵”,终于被唤醒了一丝!
刹那间,许今朝感觉自己的感知被无限拔高、拓宽。周围那令人窒息的灰黑领域,在他“眼中”不再是无法理解的恐怖压制,而是显露出了其能量流转的节点、符文的连接脉络、乃至与核心漆黑奇点的薄弱关联处!他甚至能模糊地“感觉”到谢执那边激烈战况的能量波动细节,感觉到墨渊操控邪阵时精神力的集中点,感觉到远处林序和齐家众人的位置与状态……
这是一种近乎全知般的战场洞察力!虽然范围有限,且消耗心神巨大,但在此刻,无疑是破局的关键!
“齐家主!”许今朝猛地睁开眼,眼中似有星河流转,他强忍着脑海中的胀痛和信息的冲刷,急促传音给正在苦苦支撑的齐修远,“左前方三十步,地面第三枚暗红符文与第七枚的连接点,是这片辅助邪阵的一个次级能量枢纽!攻击那里,可以暂时削弱领域对‘观星引’的压制!”
齐修远闻言,虽不知许今朝如何得知,但此刻容不得犹豫。他手中星罗盘光华一闪,一枚星辰宝石脱盘飞出,化作一道银色的流星,精准地轰击在许今朝所指的位置!
“噗嗤!”
暗红符文炸裂,那片区域的灰黑能量明显紊乱了一瞬,对齐修远“观星引”的压制力顿时减弱了两成!缠绕时空印记的淡银色光带光芒一盛,将其护得更加稳固。
“有效!”齐修远精神大振。
许今朝来不及喘息,目光立刻投向谢执与墨渊激战的核心区域。在他的“枢灵”感知下,墨渊虽然看似与谢执斗得旗鼓相当,甚至借助邪阵领域略占上风,但他的大部分精神力其实都集中在维持核心漆黑奇点与操控灭界秽尺上,其本体与那枚作为控制中枢的暗紫棱晶之间,存在着一丝极其细微、但确实存在的能量延迟和波动间隙!
“谢执!”许今朝再次传音,语速极快,“下一击,攻他膻中偏右三寸!那是他心神与那棱晶连接的短暂薄弱点!同时,准备感应你的尺!”
谢执冰蓝色的眼眸中精光一闪,虽在激战之中,对许今朝的传音却毫无迟疑地接纳。他剑势陡然一变,不再与墨渊的秽力锁链硬碰硬,而是身形如同鬼魅般飘忽起来,漫天冰蓝剑影虚实相生,将墨渊暂时逼退半步。就在墨渊旧力已尽、新力未生,心神因操控奇点和秽尺而出现那许今朝所说的瞬间迟滞时——
谢执并指如剑,指尖一点凝练到极致的幽蓝寒星脱手而出,并非射向墨渊周身要害,而是精准无比地直刺其膻中穴偏右三寸,那看似无关紧要的一点!
“什么?!”墨渊脸色微变,他确实感觉到那一瞬间自身与暗紫棱晶的操控出现了一丝不谐,虽极力闪避格挡,但那点寒星速度太快,角度太刁,还是擦着他的护体秽光没入了他所指的位置!
“呃!”墨渊闷哼一声,虽未受重伤,但心神与暗紫棱晶的连接却被打断了一瞬!就是这一瞬!
一直悬浮在核心奇点上方、不断散发着污秽血光的灭界秽尺,仿佛挣脱了最后一重无形的枷锁,尺身猛地剧烈震颤起来!那些如同活体血管的暗红纹路疯狂扭动,尺身内部,那非人的、充满痛苦与暴戾的咆哮声再次响起,但这一次,咆哮声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极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属于“量天尺”本身的、纯净而威严的清鸣!
这清鸣虽然微弱,却如同冰原上第一缕春风,带着涤荡污浊、丈量天地的本源意志!
谢执浑身剧震!冰蓝色的眼眸瞬间爆发出璀璨的光芒!他感受到了!五百年来,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强烈地感受到了与量天尺之间那源自血脉、神魂、乃至道则层面的共鸣与呼唤!
“回来!”谢执发出一声低沉而威严的断喝,不再是对墨渊,而是直接对那柄挣扎的尺!
他右手虚握,仿佛要握住那并不存在的尺柄,掌心之中,纯粹的冰魄本源之力与玄云观正统的涤邪道韵汹涌而出,化作一道璀璨的冰蓝流光,跨越空间,直射向灭界秽尺!
尺身之内,那微弱的清鸣声陡然放大!淡金色的底色仿佛要从内部燃烧起来,疯狂地对抗、净化着那些暗红的污秽纹路!
墨渊刚刚稳住心神,见状目眦欲裂:“休想!”他强行催动暗紫棱晶,更强大的秽力涌向秽尺,试图重新镇压。
但就在此刻,许今朝再次动了!他强忍着“枢灵”洞察带来的巨大负荷,将刚刚与时空印记建立的那一丝纯净连接,通过巡天令,强行导向谢执发出的那道冰蓝流光!
淡金色的时空道则之力,如同最纯净的润滑剂与催化剂,融入冰蓝流光之中,使其瞬间穿透了秽尺外围最顽固的污秽屏障,精准地命中了尺身核心处,那一点微弱的、属于量天尺本源的“真灵”!
“铮——!!!”
一声仿佛能净化天地、定鼎乾坤的清越尺鸣,响彻整个盆地,甚至隐隐压过了核心奇点的吸力轰鸣与深渊能量的咆哮!
灭界秽尺表面的暗红纹路,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迅速消融、褪去!淡金色的尺身重新显现,虽然光泽黯淡,布满了细微的裂痕,仿佛大病初愈,但其上流转的,已是纯净浩瀚的涤邪镇魔之力,以及一丝被时空道则洗礼后、更加玄妙的韵律!
尺身化作一道金光,挣脱了所有束缚,如同乳燕投林,瞬息之间跨越空间,落入了谢执虚握的右手之中!
入手微沉,冰凉。尺身传来细微的震颤,似在倾诉五百年的苦难与委屈,又似在欢庆重回主人掌中。
谢执五指收拢,牢牢握住了量天尺。刹那间,他周身气息轰然暴涨!冰蓝色的光晕不再是淡淡的护体灵光,而是化作实质般的冰焰,冲天而起!墨色的长发在冰焰中狂舞,冰蓝色的眼眸如同万载寒渊,睥睨四方!
人尺合一,道韵天成!五百年的沉寂与分离,不仅未损其道,反而在历经劫难、重掌神兵之后,让他的气息变得更加深邃、更加纯粹、更加……不可撼动!
“墨渊。”谢执开口,声音不再冰冷,而是带着一种凛然天威般的平静,“你的戏,该落幕了。”
他抬起手中的量天尺,尺尖指向那疯狂旋转、吞噬一切的漆黑奇点,以及其下脸色难看到极点的墨渊。
尺身之上,淡金色的光芒与谢执的冰蓝灵光交融,隐隐引动了周围那尚未完全消散的时空印记的共鸣,一股仿佛能平定一切混乱、丈量一切虚妄的磅礴伟力,正在尺尖急速汇聚!
墨渊看着重回谢执手中的量天尺,感受着那与之前截然不同的、令他灵魂都感到刺痛的正大威严气息,眼中终于第一次露出了无法掩饰的惊怒与……一丝慌乱。
他的最大依仗之一,被污染强控的灭界秽尺,不仅被夺回,更被净化重归正统!失去了对尺的控制,他对核心奇点的操控和邪阵领域的维持,立刻出现了巨大的漏洞和反噬风险!
“不……不可能!”墨渊嘶声低吼,暗紫色的眼眸中疯狂之色更浓,“就算你拿回尺子又如何!‘归墟之门’的进程已经不可逆转!深渊的意志已被引动,领域的种子已经播下!你们阻止不了!所有人都要陪葬!”
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蕴含着本源秽力的精血喷在暗紫棱晶上,棱晶光芒暴涨,他不顾一切地催动全部力量,试图强行加快核心奇点的吞噬速度,让灰黑领域彻底爆发,做最后一搏!
“冥顽不灵。”谢执不再多言,手中量天尺,带着净化寰宇的意志与人尺合一的磅礴力量,悍然斩落!
与此同时,许今朝强撑着几乎要裂开的识海,将“枢灵”洞察到的、邪阵领域与核心奇点之间最关键的几个能量节点和薄弱处,清晰地共享给谢执!
冰蓝与淡金交织的尺光,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缕光,撕裂了粘稠的灰黑领域,无视了翻腾的深渊阴影,沿着那最精准、最致命的轨迹,斩向了墨渊,斩向了那枚作为控制中枢的暗紫棱晶,更斩向了那疯狂旋转的漆黑奇点最核心的、连接深渊与现世的那一点“锚定”!
“不——!!!”
在墨渊绝望而不甘的咆哮声中,尺光淹没了一切。
光芒过后,是死寂。
紧接着,是连锁的崩毁与净化。
暗紫棱晶彻底碎裂,化为齑粉。
漆黑奇点的旋转戛然而止,然后由内而外,寸寸崩解,化作无数细小的、迅速消散的黑色光点。
失去了核心与中枢,覆盖盆地的邪阵符文迅速黯淡、熄灭,灰黑色的能量领域如同退潮般消散,被其侵蚀的地面露出原本冻土与金属的色泽,只是布满了焦黑的痕迹。
下方那黑暗洞口失去了奇点的引导和抽取,喷涌的深渊能量迅速减弱、缩回,洞口本身也在某种空间自愈的力量下,缓缓弥合、消失。
阳光(惨白但真实)重新洒落在这片历经劫难的土地上,虽然依旧寒冷,却不再有那种令人绝望的污秽与压抑。
墨渊的身影半跪在废墟之中,他身上的西装破碎,脸色灰败如死人,暗紫色的眼眸失去了所有神采,只剩下空洞与难以置信。他身上的气息微弱到了极点,且还在不断消散,仿佛一个被戳破的气球。量天尺那一击,不仅摧毁了他的依仗,更重创了他的本源,甚至动摇了其与“浊源”法则的深层联系。
周围残余的归墟成员,看到首领惨败,核心仪式彻底崩毁,早已斗志全无,有的呆立当场,有的则试图仓皇逃窜,但很快被缓过气来的齐家精锐和林序带人拦截、控制。
远处冰坡上,陈枭看着这一幕,脸上肌肉抽搐,最终化为一声不甘的叹息,悄悄打了个手势,带着手下彻底消失在茫茫冰原之中,不敢再有任何妄想。
谢执缓缓收回量天尺,尺身光芒内敛,但其上流转的淡淡金辉与冰蓝道韵,却显示着它已重归正途。他看向许今朝,冰蓝色的眼眸中,冰冷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有关切,有赞许,更有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与……安心。
许今朝对他露出一个疲惫却释然的笑容,身体晃了晃,终于支撑不住,“枢灵”洞察的过度消耗与伤势一同爆发,眼前一黑,向前软倒。
一道身影瞬间出现在他身边,稳稳地扶住了他。是谢执。
“做得很好。”谢执的声音很低,却清晰地传入许今朝耳中。
许今朝靠在他坚实的臂膀上,感受着量天尺传来的、令人安宁的淡淡凉意,终于彻底放松下来,陷入了深沉的昏睡。他知道,最艰难的一关,已经过去了。
齐修远和林序带着人迅速清理战场,救治伤员,收押俘虏。齐修远看着被谢执小心护住的许今朝,以及他手中那柄重焕光彩的量天尺,长长舒了口气,对林序感慨道:“镇灵五脉,玄云为正。今日方知,此言不虚。师祖归来,量天尺重光,此世浩劫,终见平息之望。”
林序点了点头,目光扫过一片狼藉却重归平静的冰原,紧绷的脸上也露出一丝如释重负。
跨越五百年的阴谋与守护,历经生死轮回的背叛与重逢,在这一刻,似乎画上了一个暂时的休止符。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归墟未灭,墨渊虽败未死,潜藏的暗流依然存在。真正的安宁,或许还需要更多的努力与守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