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没闻到，消毒水味倒是挺冲。
一踏进金字塔通道，李默就感觉像是进了某个顶级无菌实验室的前厅。空气干燥洁净，温度恒定，脚下是光滑得能照出人影的黑色地板，两侧墙壁是浑然一体的暗色合金，每隔一段距离就镶嵌着一块散发柔和白光的平板灯。跟外面那个机油味混合血腥味的战场一比，这里干净得有点瘆人。
“这装修风格跨度也太大了。”李默嘀咕道，“外面是废土机械风，里面是极简性冷淡风，奥瑞坎这审美是精神分裂了？”
“能量流动方向明确。”卡恩走在他侧前方，尽管身上带伤，但步伐依旧稳定。他的目光扫过墙壁和天花板，似乎在寻找隐藏的传感器或武器。“前方一百米左右，有开阔空间。能量源就在那里。没有检测到明显的防御武器或生命信号。”
“猴子，能扫描到什么吗？”奥里克问。他和老瘸子互相搀扶着跟在后面，另一名战士断后。
猴子抱着终端，屏幕上的波形剧烈跳动：“干扰反而小了！这里的屏蔽层好像更高级，反而过滤掉了外面的杂讯。能量读数……非常强！就在前面！而且……结构扫描显示，那个开阔空间里，有一个巨大的能量容器，悬浮在半空！周围连接着很多导管和设备！”
能量容器？悬浮？李默心跳快了一拍。这听起来像是……拘束装置？里面会是星神碎片吗？
通道很快到了尽头。一扇与墙壁平齐的滑门无声打开，露出后面的景象。
门后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大厅。大厅的穹顶极高，布满了复杂的能量导管和投影装置。地面中央，一个直径超过二十米的圆形凹坑中，涌动着苍白色的、如同液态光雾般的能量。而在凹坑正上方约十米处，悬浮着一个菱形的、半透明的银色力场容器。容器内部，一团不断变幻形态、时而如同星云、时而如同凝结冰晶的暗银色能量体，正在缓缓旋转。每一次旋转，都散发出令李默体内碎片剧烈共鸣的、“纯粹”到极致的“静寂”与“虚无”波动。
能量体的规模不大，大约只有脸盆大小，但其蕴含的本质层次，却让李默感到心惊。这绝不是之前那些晶体样本或泄露能量能比的。这更像是一块……完整的、但被极大削弱和拘束的星神碎片！或者说，是从某个更大碎片上剥离下来的、相对完整的一小部分“核心”？
“这就是……‘静滞核心’？”奥里克仰头看着那悬浮的容器，喃喃道。
“看样子是。”李默走近凹坑边缘，感受着那磅礴却又被牢牢束缚的能量。凹坑周围的仪器设备正在工作，无数光线和数据流在容器与周围设备间传递，显然奥瑞坎正在对它进行某种研究或利用。
但大厅里空无一人。没有守卫，没有研究员。只有机器运转的低鸣。
“奥瑞坎不在这里？”老瘸子疑惑。
“可能不需要。”李默指着那些自动运行的设备，“对于死灵霸主来说，这种研究也许只需要预设程序，或者远程监控。而且……”他目光扫过大厅周围几个不起眼的出口，“他可能觉得外面的防御已经足够。”
“现在怎么办？”卡恩问。他也在看着那团能量体，眼神中没有贪婪，只有一种评估——“这东西能吃吗？吃了会有什么后果？”
李默也在思考。直接拿走？这能量体被强大的力场拘束着，周围设备明显在抽取或引导它的能量。强行破坏拘束，可能会引发能量暴走，把整个据点甚至这片星域都炸上天。而且，奥瑞坎肯定不会没有后手。
但不拿？来都来了，体内碎片那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渴望可不是假的。
“猴子，能接入这里的控制系统吗？看看能不能调出实验日志，或者找到安全关闭拘束场的方法。”李默决定先搜集情报。
猴子立刻尝试，将数据线插进旁边一个看起来像是备用接口的面板。终端屏幕快速滚动。“接入成功！权限……很低，只能读取部分非核心日志和实时监控数据。”
“看看最近的操作记录。”
猴子调阅记录，念道：“……最近一次主要操作是三个标准日前，启动‘深度共鸣协议’，尝试引导‘核心’能量与‘情绪结晶’矩阵进行耦合……耦合失败，能量反冲，导致实验场下层泄露加剧……之后转为‘静默观察模式’，持续监测‘核心’稳定性及能量逸散速率……暂无进一步操作计划。”
“情绪结晶矩阵？”李默想起自己手里那三个不稳定的“情绪结晶”。奥瑞坎果然也在打这东西的主意，想用它作为缓冲介质来安全利用碎片能量，但失败了。
“有没有关于如何安全关闭拘束场，或者临时提取部分能量的方案？”李默追问。
猴子快速搜索：“有……有一个‘应急抽取协议’，可以在不破坏整体拘束的前提下，临时开启一个微小的能量虹吸通道，抽取少量‘核心’能量用于紧急供能或样本采集。但需要高级权限密钥……或者，物理接触‘核心’拘束器外壁的七个同步控制节点，手动输入解锁码。”
高级权限密钥他们肯定没有。物理接触七个节点？那菱形容器悬浮在十米高的半空，周围没有任何借力点。而且手动输入解锁码，谁知道密码是什么？
“七个节点分布在哪里？”卡恩突然问。
猴子调出结构图：“喏，就在菱形容器的七个角上，每个角都有一个巴掌大的控制面板。”
卡恩抬头估算了一下高度和距离，又看了看自己左臂那已经没电的电池臂甲，以及右手的匕首。
“你想干嘛？”李默有种不祥的预感。
“跳上去。”卡恩说得很平淡，仿佛在说去街角买个面包，“高度可以借力两次。七个节点，需要依次输入密码。密码可能是一样的，也可能不同。需要尝试。”
“你知道密码？”奥里克瞪大眼睛。
“不知道。”卡恩摇头，“但可以试。常用的解锁码无非几种：实验项目编号、日期、序列号。猴子，查一下奥瑞坎常用的命名规则和最近的重要日期。”
猴子赶紧操作：“奥瑞坎的实验项目编号通常是‘SR’开头加数字序列。最近的重要日期……‘深度共鸣协议’启动日期是三个标准日前，编码是……”
“先试SR开头的序列，最近的。”卡恩已经开始活动手脚，检查身上的伤口是否会影响跳跃。
李默看着卡恩那认真的样子，又看了看那悬浮的容器。这计划疯狂得可以，但……好像也不是完全没可能？以卡恩的身体控制能力和胆量，再加上一点运气……
“万一密码错误，触发警报或者防御机制呢？”李默问。
“那就跑。”卡恩回答得理所当然，“或者，你试着用你的方法，看看能不能直接‘安抚’或‘引导’那团能量，降低它的活性，减少触发警报的可能。”
李默心中一动。这倒是个思路。他体内碎片与这“核心”同源，如果能建立更深的联系，或许能影响它。不求控制，只求让它“安静”一点，给卡恩的行动降低风险。
“我试试。”李默盘膝在凹坑边坐下，将神识缓缓探向那悬浮的能量核心。同时，他主动激发胸口碎片的共鸣，传递出“友好”和“渴望”的意念。
起初，能量核心毫无反应。但随着李默持续传递意念，并小心地引导一丝自身灵力靠近，那团暗银色能量体的旋转速度似乎微微放缓了一些。一种微弱的、仿佛“好奇”或“审视”的波动，从核心传来。
有戏！李默精神一振，更加专注地进行这种“沟通”。
另一边，卡恩已经准备就绪。他退后几步，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前冲，在凹坑边缘全力起跳！
他的身体如同一支利箭射向空中，在到达最高点、即将下坠时，右脚踏在光滑的墙壁上一个几乎不可见的微小凸起上，再次发力，身体折向，扑向了悬浮菱形容器的底角！
动作干净利落，精准得让人头皮发麻。
他左手牢牢抓住容器底角的一个凸起，右手匕首瞬间刺入合金外壳的缝隙，提供额外支撑。然后，他松开左手，身体如同灵猿般向上荡去，用双腿夹住容器棱边，将自己固定在半空。
整个过程中，容器没有丝毫晃动，周围的设备也没有异常反应。
“第一个节点，在正面。”卡恩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平静得不像是在十米高空玩杂技。
猴子立刻报出几个可能的密码序列。卡恩用匕首尖小心地撬开节点控制面板的保护盖，露出下面的数字输入键盘。他尝试输入第一个序列。
错误。面板闪过红光。
第二个序列。
错误。
第三个……
就在他准备输入第四个序列时，整个大厅的灯光忽然闪烁了一下！一种低沉的、仿佛巨型齿轮开始转动的嗡鸣声从脚下深处传来！
“触发了什么？”奥里克紧张地端起枪。
“不是密码错误。”卡恩低头看了一眼下方，“是别的东西。能量核心的波动……在增强。”
李默也感觉到了。他刚刚建立起的那点微弱“沟通”联系，突然被一股更强的、带着“困惑”和“躁动”的意志冲淡了。能量核心的旋转速度又开始加快！
“李默！下面！”卡恩突然喝道。
李默低头看向凹坑。只见那苍白色的液态能量雾，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仿佛被什么东西从下方快速吸走！凹坑底部，原本被能量雾遮盖的地方，露出了一圈复杂的、正在逐一点亮的符文！
“能量在被转移！下面还有东西！”李默瞬间明白过来。奥瑞坎果然有后手！这个“静滞核心”不仅是研究样本，很可能还是一个……“电池”或者“钥匙”，在为地下更深层的某个东西供能或维持封印！而他们试图接触核心的行为，可能无意中触发了某种转移或唤醒机制！
“卡恩！下来！”李默喊道。
但卡恩的动作更快。在下方异变发生的瞬间，他已经放弃了继续尝试密码，而是直接用匕首刺入了第三个节点面板后的线路，然后猛地一扯！
刺啦！火花四溅！
菱形容器表面力场的光芒剧烈闪烁了一下，变得不稳定。那团暗银色能量核心的旋转骤然加速，同时分出了一小缕头发丝粗细的、凝练到极致的暗银色能量流，仿佛被卡恩的破坏行为吸引，自动脱离了主体，顺着匕首和卡恩的身体，流淌而下！
“小心！”李默惊呼。
那缕能量流速度极快，瞬间就触及了卡恩的手腕。卡恩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极其痛苦的神色，但他咬紧牙关，没有松手。那能量流如同有生命般，顺着手臂向上蔓延，似乎想钻入他的体内！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卡恩左臂那早已耗尽能量的电池臂甲，突然自发地亮起了微弱的、纯白色的光芒！不是电池的能量，而是某种更深层的东西被激发了！
是卡恩自身的“秩序化”本能？还是那电池材料与这“静寂”能量产生了未知反应？
纯白光芒与暗银色能量流接触，没有爆炸，也没有对抗，反而像是一种……“疏导”和“净化”。暗银色能量流中的那种狂暴、不稳定的“躁动”被快速剥离、平息，剩下的只有最纯粹的“静寂”本质。然后，这股被净化的能量流，竟然顺着卡恩的手臂，主动流入了那个已经耗尽的实验能量电池中！
电池的指示灯，瞬间亮起了稳定的银色光芒！不再是之前的绿色或红色，而是一种冰冷的、代表着充盈能量的银白色！
与此同时，下方凹坑的符文已经全部亮起！整个大厅开始剧烈震动！凹坑中央的地面开始向两侧裂开，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竖井，一股更加古老、更加晦涩、同时也更加“危险”的气息，正从井中缓缓升起！
“走！”李默当机立断，不再犹豫。卡恩已经从那缕能量流中获得了某种好处，但也触发了更深的机关。此地不宜久留！
卡恩从容器上一跃而下，落地有些踉跄，但立刻站稳。他看了一眼左臂电池臂甲上那稳定的银白色指示灯，眼神中闪过一丝异色，但没时间探究。
“原路返回！去机库！”李默带头冲向来的通道。
众人紧随其后。
就在他们冲进通道的瞬间，身后大厅里传来一声仿佛来自远古的、令人灵魂颤栗的低沉嘶吼。竖井中，似乎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苏醒。
而悬浮在半空的菱形容器，因为卡恩的破坏和能量转移，力场已经极其不稳定，其中的暗银色能量核心剧烈波动着，仿佛随时可能挣脱束缚。
李默一边跑，一边回头看了一眼，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这“试用装”的代价，是不是有点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