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那顿安静却暗流涌动的晚餐，以及傅时衍刻意维持的平静，像一层薄冰覆盖在两人关系之上。苏挽秋知道，冰面之下，是深不见底的秘密与汹涌的暗流。
清晨，她醒得比往常更早。身侧的位置空着，但属于他的气息依旧萦绕。她起身，鬼使神差地，没有立刻下楼，而是走到了傅时衍那边的床头柜前。
柜子上除了一盏设计简约的台灯，空无一物。但她记得，昨夜他睡前，似乎从西装内袋里取出过什么东西，极其珍重地看了一眼，才放入抽屉。
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叫嚣着警告，但另一种更强烈的、想要探寻真相的欲望驱使着她。她伸出手，极其缓慢地拉开了床头柜的抽屉。
里面很整洁，只有几样简单的物品。而最显眼的，是一个深蓝色的丝绒首饰盒，与她之前收到袖扣的盒子类似，但看起来更旧一些。
她的心猛地一跳。难道又是藤蔓花纹的饰品？她深吸一口气，打开了盒子。
里面并非她预想中的任何首饰，而是一枚……已经有些褪色的粉色海螺贝壳书签。书签做工不算精致，边缘甚至有些微磨损，看起来像是被人摩挲过无数次，是那种在旅游景点随处可见的廉价纪念品。
这样一枚普通的、甚至有些廉价的贝壳书签，却被傅时衍如此珍而重之地收藏在贴身抽屉里？
苏挽秋拿起那枚书签，指尖传来贝壳冰凉的触感。她翻到背面，瞳孔骤然收缩——书签的背面，用极其细小的字体，刻着一行几乎难以辨认的字：
【Y & q - 永恒的记忆】
Y！又是这个字母！和那枚旧袖扣上刻着的是同一个字母！而这个q……是谁？
永恒的记忆……这枚看似不起眼的书签，承载着傅时衍与这个“q”的什么记忆？为什么会被他如此珍藏？这个“q”，与那个“十年前雨夜”，与他手腕上的疤痕，又有什么关联？
无数疑问如同潮水般涌上苏挽秋的心头，让她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恐慌。傅时衍的心里，似乎一直藏着另一个人，一段她完全不知情的、深刻入骨的过去。
就在这时，卧室门外传来脚步声，是傅时衍！
苏挽秋心中一惊，慌忙将书签放回盒子，塞进抽屉，刚合上抽屉转过身，傅时衍便推门走了进来。
他已经穿戴整齐，依旧是那副冷峻沉稳的模样，只是在看到站在他床头柜旁、脸色有些苍白的苏挽秋时，深邃的眸子里瞬间掠过一丝极快的惊疑。
“醒了？”他的声音听不出异常，目光却状似无意地扫过那个紧闭的抽屉，“站在这里做什么？”
“没什么，”苏挽秋强自镇定，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刚醒，有点迷糊。”她不敢与他对视，生怕被他看出端倪，侧身想从他身边走过，“我去洗漱。”
然而，就在她与他擦肩而过的瞬间，傅时衍却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猝不及防地痛呼出声。
“你看了什么？”他的声音骤然变得冰冷刺骨，带着一种被侵犯领地般的暴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眸子，此刻锐利如鹰隼，紧紧攫住她，仿佛要将她看穿。
苏挽秋从未见过他如此外露的、近乎失态的情绪。手腕上传来的疼痛和他眼中骇人的厉色，让她心底涌起巨大的恐惧和委屈。
“我什么都没看！”她挣扎着想甩开他的手，声音带着颤抖，“你弄疼我了！”
傅时衍却仿佛没有听到，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个抽屉，又猛地转回到她脸上，呼吸有些急促，眼底翻涌着苏挽秋完全无法理解的、复杂而黑暗的情绪。那里面有愤怒，有被窥探秘密的恐慌，还有一种……深可见骨的、仿佛被触及逆鳞般的痛楚。
“谁允许你动我的东西？！”他几乎是低吼出声，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凛冽的寒意。
“我没有！”苏挽秋又惊又怒，被他此刻的样子吓到，眼圈瞬间红了，“傅时衍，你放开我！”
她的眼泪似乎刺痛了他。傅时衍猛地松开手，像是被烫到一般，甚至踉跄着后退了半步。他看着她手腕上清晰的红痕和她泛红的眼眶，眼中翻腾的暴戾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切的、近乎绝望的懊悔和慌乱。
“挽秋，我……”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得厉害，想要解释，却仿佛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
苏挽秋抚着自己发痛的手腕，看着他脸上那罕见的、近乎崩溃的复杂神情，所有的质问和委屈都堵在了胸口。她忽然觉得，眼前的男人就像一个站在悬崖边的人，而她无意中触碰到的，或许就是他最不堪重负、最不愿意被人看见的那根救命稻草。
那枚书签，那个“q”，那段“永恒的记忆”，到底代表着什么？为什么会让他有如此剧烈的反应？
她不再看他，低下头，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疏离：“我没事。我去洗漱了。”
说完，她绕过他，快步走进了浴室，关上了门，背靠着冰冷的瓷砖，才允许自己大口喘息，眼泪无声地滑落。
门外，傅时衍僵硬地站在原地，看着自己刚才失控握住她的那只手，眼中充满了痛苦的挣扎。他缓缓走到床头柜前，拉开抽屉，看着那个深蓝色的旧盒子，指尖颤抖地抚过盒盖，仿佛在触碰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境，又像是在确认一个鲜血淋漓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