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的刻刀愈发深邃,将那个决定命运的雨夜之前,萧澈独自在机关工坊内准备血蚕枢的细节,纤毫毕现地呈现出来。
空气中弥漫着稀有金属被熔炼后的特殊焦糊味,混杂着一种来自禁忌卷宗的、陈旧而危险的气息。萧澈的脸色在跳跃的炉火映照下,显得异常苍白,眼底却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光芒。他的指尖因为长时间处理那些蕴含着特殊能量的材料而微微颤抖,手背上还有几处新鲜的、被能量反噬灼伤的红痕。
桌案上摊开的,不仅仅是血蚕枢的构造图,还有他凭借惊人记忆力和推演能力,自行补充、优化的数十张辅助能量回路草图。每一笔勾勒,每一次计算,都榨取着他本就因过度钻研而疲惫的精神力。
萧澈(盯着图纸上某个极其复杂的能量节点,眉头紧锁,低声咒骂):这破玩意…比给皇宫设计庆典烟花还麻烦…
(他抓起旁边凉透的浓茶灌了一口,试图压下喉咙里的腥甜感):要不是看在那麻烦精…咳…看在他还有点研究价值的份上…
这自欺欺人的理由,连他自己都快说服不了了。他只是在赌,用一个天才最珍贵的东西——时间、健康、乃至寿命,去赌一个渺茫的、让那个总是带着死气的家伙活下去的可能。
准备过程充满了凶险。那些被列为禁忌的材料,本身就蕴含着不稳定甚至狂暴的能量。有一次,在尝试融合一种名为“星辰泪”的稀有晶石粉末时,能量骤然失控,引发小范围爆燃,灼热的气浪将他掀飞出去,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喉头一甜,险些呕出血来。
他瘫坐在角落里,剧烈地咳嗽着,感受着五脏六腑传来的钝痛,看着工坊内一片狼藉,和那几乎毁于一旦的半成品,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几乎要将他吞噬。
萧澈(靠着墙壁,仰头看着天花板,眼神有一瞬间的空洞):…算了…也许这就是天意…
他死了…我也就…清净了…
但这念头仅仅存在了一瞬。他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谢凛咳血时那灰败的脸色,闪过对方在无人处望着星空时那深不见底的孤独…还有…更早之前,母亲去世时,他握着那双逐渐冰冷的手,那种什么都抓不住的绝望…
萧澈(猛地用手背擦去嘴角的血迹,撑着墙壁,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不行…已经投入这么多了…现在放弃…血亏!
他像是跟谁较劲一样,重新投入到那危险的工作中。清理废墟,重新计算,寻找替代材料…每一个步骤都伴随着身体和精神的双重透支。那枚玄铁齿轮戒指在他指间变得越来越沉,冰凉的触感仿佛在无声地提醒着他正在走向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当所有准备工作就绪,终于来到启动血蚕枢术式的那个夜晚。窗外暴雨如注,雷声轰鸣,仿佛天地都在为这逆天之举而震怒。
工坊内,所有不必要的灯火都已熄灭,只有核心法阵散发着幽幽的、不祥的红光。萧澈站在法阵中央,单薄的身影在光芒中显得格外脆弱。他手中握着最后一样关键材料——一柄用他自身精血浸泡温养了七七四十九日的秘银刻刀。
萧澈(深吸一口气,感受着空气中躁动的能量,以及自己那如同擂鼓般狂跳却透着虚浮的心跳):十年…换一条命…萧澈,你真是这天下第一号冤大头…
他没有再多犹豫。举起刻刀,精准而迅速地在自己的左臂内侧划下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瞬间涌出,滴落在法阵的核心符文上。与此同时,他运转起体内所有能够调动的内息,强行引动那禁忌的术式!
轰——!
无法形容的剧痛瞬间席卷了他!那不仅仅是肉体的疼痛,更像是灵魂被硬生生撕裂,生命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疯狂抽取!视野在瞬间变得血红,耳边是血液奔流和生命流逝的恐怖嗡鸣!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拖入无边的黑暗与冰冷…
萧澈(死死咬着牙,牙龈都渗出血来,凭借着最后一缕顽强的意志,在心中疯狂呐喊):不准失败!老子投了十年!必须连本带利赚回来!谢凛!你他妈给老子好好活着——!!!
这近乎蛮横的、带着他个人风格的执念,成了黑暗中最后的光。他引导着那被抽离的生命力,混合着他的精血与意志,如同最精密的工匠,在那虚无中,硬生生“铸造”出了血蚕枢的核心,并将其与远方那个微弱的气息链接在一起…
当成型的血蚕枢化作红光遁入虚空的刹那,他也彻底耗尽了所有力气,如同断线的木偶般重重倒地。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瞬,他仿佛看到那红光成功没入了谢凛居住的方向…
萧澈(嘴角艰难地扯动了一下,发出几乎听不见的气音):…这下…总该…活了吧…
工坊内,只剩下暴雨敲打窗棂的声音,和倒在地上的少年那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呼吸。昂贵的材料散落一地,精心绘制的图纸被溅落的鲜血染红,记录着这场无人知晓的、倾尽所有的豪赌。
而赌注的另一方,对此一无所知,甚至…正在谋划着另一场,即将把他卷入更深深渊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