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辕内,烛火摇曳,映照着林微略显苍白的脸。
强行切断神识带来的反噬并不轻,识海如同被细针扎刺般隐隐作痛,但他此刻的心神,却完全被黑风峪那惊心动魄的景象所占据。
不稳定的次元裂缝如同贪婪的伤口,不断吞噬着此界的生机;
那道潜在的稳定通道,更是悬在头顶的利剑;
而守界人的冰冷监视,则让整个局面充满了未知的变数。
“他们在等什么?”
林微重复着心中的疑问,指尖无意识地在膝上敲击,“按照玄罗你的说法,守界人的职责是清除‘异数’,维护秩序。这些次元裂缝显然是最大的‘异数’,他们为何只是监视,而不动手清除?是在评估威胁等级?还是……在等待裂缝背后的东西?”
“哼,那些偏执狂的想法,谁说得准。”
玄罗的声音带着惯有的讥诮,“或许他们觉得这些裂缝还不够大,不值得浪费力气?又或者,他们在等裂缝背后的存在真正跨界而来,好一网打尽?毕竟,守界人最讨厌的就是‘计划外’的变数,他们喜欢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包括……清除的时机。”
林微目光一凛。
玄罗的猜测不无道理。
若守界人真是打着“钓鱼”的主意,那北疆的局势就更加危急了。
一旦裂缝背后的存在真的降临,首当其冲的便是这朔州乃至整个北疆的无数生灵!
不能等!必须主动出击!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识海的不适,开始飞速推演。
强行封闭所有裂缝,以他目前的修为和气运,几乎不可能,尤其是那道潜在的稳定通道,其蕴含的异界规则之力远超他的应对范围。
而且,守界人就在一旁虎视眈眈,任何大的动作都可能引来他们的直接干预。
那么,退而求其次……能否先设法抑制裂缝的活性,减弱其吞噬生机、扭曲气候的能力?
为救灾和后续行动争取时间?
他的思绪落在了界空石碎片上。
此物蕴含空间本源之力,既能感应裂缝,之前又能抵挡守界人的探查,或许……可以作为阵眼,布下一个暂时稳定、隔绝此地空间的大阵?
一个粗略的计划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型。
次日清晨,林微召集了杨刺史、沈括以及驻朔州的镇北军偏将。
经过一夜的紧急调度,朔州城内的混乱局面初步得到控制。
粥棚设立起来,虽然粥稀得能照见人影,但至少让绝望的百姓看到了一丝活下去的希望。
深挖水源的工作也在组织进行,虽然效果甚微,但行动本身就能稍安民心。
“杨刺史,城内维稳、赈济之事,由你全权负责,镇北军协助。务必确保秩序,防止骚乱。”林微首先定下基调。
“下官定当竭尽全力!”杨刺史连忙应道,经过昨日国师雷厉风行的安排,他此刻对这位年轻的上官已是心服口服。
“沈括。”
“下官在!”
“你带人,继续严密监测各项数据,尤其是黑风峪方向的任何能量波动、气候变化,详细记录,不得有误。”
“遵命!”
安排完这些,林微话锋一转,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镇北军偏将身上:“赵偏将,本官需要一队精锐士卒,随我前往黑风峪。”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国师大人!不可啊!”杨刺史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声音都变了调,“那黑风峪已是绝地,诡异非常,靠近者非死即病!您万金之躯,身系社稷之望,岂可亲涉险地?若有不测,下官万死难赎其罪!”
赵偏将也面露难色,拱手道:“国师大人,非是末将怯战。那黑风峪确实邪门,军中斥候多次查探,皆无功而返,还折损了些人手。末将麾下儿郎虽不畏死,但……但不能白白送死啊!”
连沈括也担忧地看着林微,欲言又止。
林微早已料到众人的反应,他神色不变,语气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诸位好意,本官心领。然,此次北疆大旱,根源便在黑风峪。若不亲临其境,探查根源,找到遏制之法,纵有万千粮草,亦不过是扬汤止沸,旱情终将反复,甚至愈演愈烈!届时,朔州不保,北疆危矣!”
他站起身,走到厅中悬挂的简陋地图前,指向黑风峪的位置:“本官并非鲁莽行事。昨夜静思,已对那异象有所推测,并非鬼怪作祟,而是……一种罕见的‘地脉戾气’爆发,扰乱了天地气机,方导致气候异变,生机断绝。本官自有手段应对此等戾气,需亲至其源头,方能施为。”
他将次元裂缝的危害,巧妙地解释为此界更容易理解的“地脉戾气”,既说明了危险性,又给出了解决的希望。
“此行,并非要与那‘戾气’正面搏杀,而是勘察地形,寻找其薄弱之处,设法疏导或封禁。”林微看向赵偏将,“故而,本官需要的是熟悉当地地形、胆大心细、令行禁止的精锐,而非与无形之气搏命的莽夫。赵偏将,你可能选出这样的人?”
赵偏将见国师言辞恳切,思路清晰,并非一味蛮干,心中稍定,沉吟片刻,抱拳道:“若如此……末将麾下倒有一队老卒,多是本地人,熟悉黑风峪外围地形,且经历过战阵,心志坚定。只是……国师大人,您真有把握……”
“本官从不打无把握之仗。”林微打断他,目光沉静,“尽快挑选人手,做好准备,午后出发。”
他又看向杨刺史和沈括:“本官离开期间,城内一切照旧。杨刺史,稳定民心为重。沈括,数据监测至关重要,若有异常,即刻通过军中快马传讯于黑风峪方向。”
“下官明白!”两人齐声应道。
命令下达,众人各自忙碌起来。杨刺史忧心忡忡地去安排后勤,沈括则带着吏员加固观测设备。赵偏将则立刻回到军营,亲自挑选人手。
林微回到行辕,林安早已得知消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却又不敢阻拦,只能一遍遍地检查着要携带的行李,将水囊灌得满满的,又塞了许多干粮和药瓶。
“老爷,您……您一定要小心啊!听说那地方邪门得很……”林安的声音带着哭腔。
“放心吧,我心中有数。”林微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他取出那块界空石碎片,贴身藏好,又检查了一下自身的气运状态。经过一夜调息,反噬的伤势已稳定下来,虽然神识尚未完全恢复,但维持“书生命格”伪装和进行必要推演已无大碍。
午后,一支约五十人的小队在刺史府前集合完毕。除了林微和沈括(他坚持要随行记录第一手资料),便是赵偏将精心挑选的四十八名镇北军老卒。这些士卒果然与寻常兵丁不同,个个面色沉毅,眼神锐利,虽对黑风峪心存忌惮,但并无畏缩之态,沉默地检查着自身的武器和装备,主要是刀盾、弓弩以及……大量的绳索和挖掘工具。
赵偏将亲自带队,他换上了一身轻便皮甲,来到林微面前,沉声道:“国师大人,人马已齐备,随时可以出发。”
林微目光扫过这群沉默而坚定的士卒,点了点头:“有劳赵将军了。出发。”
没有过多的言语,小队沉默地离开了朔州城,向着北方那片被死亡与诡异笼罩的黑风峪,坚定地行去。
城墙上,杨刺史望着那支逐渐消失在热浪扭曲中的小队,双手合十,喃喃祈祷。他知道,国师此行,关乎着整个朔州,乃至北疆的未来。
而此刻,远在黑风峪边缘的某处虚空,一道冰冷的意念微微波动了一下,似乎注意到了这支敢于靠近“禁区”的渺小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