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陨之战……”
林玄低声重复着这四个字,眼神中骤然迸发出灼热的光芒。星陨阁的废墟,师父临终前未尽的话语,沐雪提及此事时的凝重,还有那幽冥殿对星辰核心的觊觎……这一切的谜团,仿佛都指向了那段被尘封的上古秘辛。
稳妥的康庄大道固然诱人,能夯实根基,未来可期。但若连真相都不敢直面,连自身传承的根源都不敢探寻,这道基再稳固,也不过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他的道,是承载着记忆与期望前行,这其中,必然包括星陨阁覆灭的真相,包括那场导致星辰寂灭的战争的缘由!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林玄向前一步,对着那团无法形容的光,深深一揖:
“晚辈,愿感悟‘星陨之战’。”
声音不高,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坚定。
那团光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古老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赞许,又或是叹息:
“善。谨守心神,见所见,感所感,莫失本我。”
话音落下,悬浮在蒲团上空的光团,分出了一缕细若游丝、却仿佛蕴含着整个宇宙重量的光丝,缓缓飘向林玄的眉心。
林玄闭上双眼,放开神识的防御,任由那缕光丝触及自己的额心。
“轰——!!!”
仿佛整个宇宙在脑海中炸开!
不再是旁观影像,而是……亲身降临!
他“看”到了。
无垠的星穹,原本是那样璀璨、和谐,万千星辰按照古老的轨迹运行,散发着蓬勃的生机与秩序的光芒。星与星之间,有流光溢彩的星路连接,有庞大的星舟穿梭,有强大的星修者遨游太虚,演绎着星辰文明的极致辉煌。
但下一刻,毁灭毫无征兆地降临。
那不是来自域外,而是源于星穹自身的“病变”!
星穹的深处,一些最古老、最强大的星辰——它们被尊为“古星神”——其核心的光芒开始变得黯淡、浑浊,一种冰冷的、贪婪的、充满死寂的“暗疽”从内部滋生、蔓延!它们不再满足于自身的运转,开始疯狂地吞噬、同化周围的一切!较小的星辰被直接撕裂、吸收,化作它们膨胀的养料;生机勃勃的星域被死寂的灰暗覆盖,所有生命瞬间凋零。
被吞噬的星辰在寂灭前发出的最后悲鸣,亿万生灵瞬间湮灭时产生的绝望与怨念,形成了席卷星穹的负面潮汐,进一步催化着那些“病变”古星神的堕落。
“不——!”
林玄“听”到了无数尚未被侵蚀的星辰发出的、震动星河的悲愤呐喊。他看到,以“紫微帝星”为首,无数尚保持清醒与光明的星辰联合了起来,它们的星辉联结成一片浩瀚的光明之海,无数的星修者,驾驭着战星、手持星光神兵,组成庞大的军团,义无反顾地冲向那些疯狂膨胀、散发着不祥与毁灭的“暗星”!
这就是“星陨之战”!非是外敌入侵,而是星穹自身的分裂,光明与黑暗,秩序与混乱,创造与毁灭的终极碰撞!
战斗的惨烈,超越了任何言语的描述。
星辰在碰撞中粉碎,星域在能量的狂潮中湮灭。他看到,有强大的星修者燃烧自身星核,化作最绚烂的流星,撞向暗星的核心,与之同归于尽;他看到,有古老的星辰为了庇护身后的星域,主动崩解大半星体,形成屏障,阻挡暗星的侵蚀;他看到,紫微帝星的光芒在无数暗星的围攻下逐渐黯淡,最终轰然碎裂,最大的碎片化作了……他识海中的“恒耀星痕”!
战争的余波,席卷了整个已知的星穹。星路断绝,文明崩塌,无数的传承失落。那些最终被击败、却未被彻底消灭的暗星神们,其残存的意志与力量,化作了潜伏在星穹阴影中的“幽冥殿”之类的势力,依旧在觊觎着光明星辰的力量,企图卷土重来。
而星陨阁……林玄的心神猛地一颤,他看到了!在战争的最后阶段,一小批追随紫微帝星的星修者,携带着帝星破碎后残留的部分传承与火种,降临在一个偏远的、尚未被战火完全波及的星球(或许就是他所处的世界),建立了“星陨阁”,寓意铭记星辰陨落之殇,守护最后的星辰火种,等待帝星再现,光明重临之时!
画面的最后,是铺天盖地的黑暗吞噬而来,一位浑身浴血、背影依稀与师父有几分相似的星陨阁前辈,在无尽的幽冥殿追兵围攻下,奋力将一枚记录着星陨阁真正历史的玉简,以及一团微弱的紫微星魄,送入了空间裂缝……随后,画面被无尽的黑暗与爆炸淹没。
“呃啊——!”
巨大的信息洪流,无数星辰寂灭时产生的悲恸、绝望、不甘,以及那最终黑暗降临的恐怖,如同亿万根钢针,狠狠刺入林玄的神魂!他的七窍再次渗出鲜血,身体剧烈颤抖,意识几乎要被这股庞大的负面洪流冲垮、同化!
“谨守心神……莫失本我……”
塔灵那古老的声音如同远天的梵音,微弱却坚定地在他即将沉沦的识海中响起。
“守护…传承…真相…”
林玄凭借着一丝顽强的意志,死死坚守着最后的清明。他想起了星陨阁的断壁残垣,想起了师父期盼的眼神,想起了自己手持“破晓”立下的誓言!
“我…不能迷失!星陨阁的传承…不能断!那些星辰…不能白死!”
他疯狂地运转《九天星芒枪诀》,识海中的紫微星痕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如同风暴中永不熄灭的灯塔!背后的“破晓”也传来阵阵温暖的脉动,枪璏处的“星辰泪”流淌出哀伤却充满生命力的湛蓝光辉,护住他即将崩溃的心神。
不知抗争了多久,那毁灭性的信息洪流终于开始减弱、退去。
林玄如同从水底挣扎而出,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都被冷汗浸透,脸色苍白得吓人,神魂传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但他终究是扛过来了,守住了本心。
他缓缓睁开眼,眸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对那场战争惨烈的震撼,有对星辰寂灭的悲恸,有对先辈牺牲的敬意,更有对幽冥殿及其背后黑暗的刻骨铭心的警惕与…仇恨!
他终于明白了肩头的重量。星陨阁,从来就不是一个简单的宗门,它是那场席卷星穹的终极战争中,幸存下来的一簇火种!而恒耀星痕,更是陨落的紫微帝星留下的希望与责任!
“原来…如此。”他声音沙哑地低语。
那团光再次波动,古老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疲惫,却也带着欣慰:
“汝已触碰真相,知晓使命。此间之事,关乎星穹未来,慎之,重之。”
“星髓古塔之缘,此为止。后续之路,需汝自行开辟。”
随着话音,林玄感觉到一股柔和却不可抗拒的力量包裹了他。周围的殿堂开始变得模糊,穹顶的星图缓缓隐去。
在他被传送出去的最后一刻,他对着那团光,再次深深一揖。
这一次,他不仅是为了机缘,更是为了那份沉甸甸的传承,为了那些在“星陨之战”中逝去的先辈。
光芒一闪,林玄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塔心殿堂。
当他再次看清周围景物时,已然回到了星髓古塔之外,那片巨大的青石广场之上。外界的天光有些刺眼,人声鼎沸,似乎塔试还未完全结束。
但他的心境,已然与入塔前,截然不同。
他的手中,紧紧握着“破晓”,仿佛握着整个星陨阁的希望,握着一段亟待续写的、关于光明与黑暗的史诗。
(第六十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