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依旧在低吼,像是野兽不甘的喘息。
林夜的指尖,覆盖着一层薄如蝉翼的蛊甲,精准而稳定地撬开了铜芯那层坚固的合金外壳。
没有火花,没有声响,只有金属在绝对力量下无声的屈服。
随着最后一层屏蔽层被剥离,他脑海中那道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微弱地闪烁起来,像风中残烛。
“警告:检测到加密信号残留……正在解析……来源频率与‘锻体古法’铭文波段存在3.7%重合。”
重合?
林夜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他猛地抬头,望向那片昏黄的天际,一个冰冷彻骨的念头瞬间贯穿了全身的神经末梢。
这根本不是简单的数据复制,更不是拙劣的模仿!
那群藏在暗处的老鼠,竟然将残鼎上记载的上古图谱,用现代的异术强行解析、嫁接,企图拼凑出一条通往“门”的捷径——一条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的“伪开门”之路!
而他,林夜,从踏入这片戈壁开始的每一次痛苦挣扎,每一次濒临死亡的突破,甚至每一次呼吸,都成了这条伪劣道路上最关键的实验数据。
他不是猎人,也不是猎物,他只是一只被放在观察箱里,用来测试极限的小白鼠。
“嗡……”
身边的小炉轻轻震动了一下,炉口吐出一张边缘卷曲、泛着暗黄色的古旧图纸,无声地递到林夜面前。
正是昨夜,他们从那座诡异祭坛的暗格中找到的“焚脉炉·子机拓本”。
林夜的目光落在图纸上,上面用朱砂清晰地标注了七处能量校准节点,那是驱动一具复制体行动的核心。
但此刻,其中三处节点,却被人用更深色的墨迹粗暴地涂改、覆盖,旁边还用极其潦草的字体写着一行小字:“过载阈值修正,同步b03号方案。”
他的指尖轻轻划过那些冰冷的涂改痕迹,嘴角勾起一抹淬了冰的冷笑。
“我明白了,”他低声自语,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打磨过,“他们不是想复刻我的能力……他们是想直接绕过我所承受的一切,绕过那些足以将灵魂碾碎的痛苦,直接去摘那颗成熟的果子。”
这一刻,莫千机那句意味深长的话,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响——“真正的门,是从自己的骨头里,一寸寸硬生生长出来的。”
原来是这个意思。
没有撕心裂肺的伤,没有万劫不复的痛,又怎么可能长出属于自己的“门”?
那些人,妄图用数据和钢铁,去复制一个用血与火铸就的灵魂。
何其可笑!
林夜深吸一口气,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小的皮囊,拔开塞子,一股奇异的草木腥气弥漫开来。
是断梦草的汁液。
他没有丝毫犹豫,用蛊甲在左手掌心划开一道血口,殷红的血液立刻涌出,与那墨绿色的汁液混合在一起。
他以指为笔,以血为墨,迅速在掌心勾勒出一道繁复而诡异的血色符文。
这是他在“蜕皮之地”生死一线间,结合忍蛊之力领悟出的险招——“忍蛊双核共鸣法”。
此法能以自身精神力为引,短暂激活敌人残留于器物中的精神印记,窥探其最后一瞬间的记忆。
他将那枚被剥开的铜芯,稳稳地放在了血符的中央。
“开!”
一声低喝,掌心的血符骤然亮起妖异的红芒。
刹那间,一股庞杂混乱的信息洪流冲入他的脑海。
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扭曲、模糊,紧接着,一段段破碎的画面如电影胶片般飞速闪过。
那是一间巨大而阴冷的地下密室,数不清的齿轮在穹顶之上缓缓转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
视野下方,无数条闪着寒光的金属手臂正在流水线上飞速舞动,组装着一具具与他外形、身高、甚至肌肉线条都完全相同的躯体。
冰冷、空洞,没有人气。
紧接着,一个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在耳边响起,仿佛来自地狱的指令:“b03号实验体,注入‘神机百炼’初级战斗模板。最终目标:模拟‘伪景门’开启瞬间的临界数据。允许百分之三十的战损。”
画面戛然而止,林夜的身体晃了晃,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那是‘器冢’的造傀工房。”一个低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林夜回头,只见莫千机不知何时已悄然站在他身后不远处,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他掌心那枚已经暗淡下去的铜芯,眼神中是罕见的凝重。
“那地方,三百年前就被联盟下令彻底封禁了。”
他抬起头,目光如刀,直视着林夜:“小子,你走的这条路,早就有人试过。他们比你更疯狂,比你更不择手段,但最后……全都烧成了灰。”
林夜咧开嘴,露出一个森白的笑容。
他随手抹去嘴角的血迹,那双被风沙磨砺得愈发锐利的眼睛里,燃烧着一簇不灭的野火。
“所以我才要活着走出来,”他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好让那些散落在各处的灰知道——火,也能养人!”
话音落下,他猛地站起身,将那枚滚烫的铜芯紧紧攥入怀中。
就在这一刻,他覆盖着金属纹路的右臂突然自主发热,皮肤之下,一行暗红色的字迹如同活物般缓缓浮现。
“别回头,他们在你身后。”
林夜的动作猛地一僵,随即,他缓缓抬眼,望向黄沙弥漫的西北方向,眼神瞬间冷到了极点。
“滴!滴!——警告!侦测到同频‘伪门’波动信号急剧增强……来源距离已缩短至6.2公里,正在高速移动中!”
系统的警报,证实了他手臂上的预警。
这一次,他不会再被动地等待猎杀。
也就在此时,远方昏黄的云层之上,一只通体雪白的乌鸦悄无声息地掠过天际,它那双漆黑的眼珠倒映着下方的荒芜大地。
在飞过一道深不见底的峡谷裂缝时,它的翅尖轻轻一抖,一滴漆黑如墨的液体悄然滴落,无声无息地坠入了那片深邃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