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心糖的糖纸里,那颗“尾音籽”正哼着细碎的调子——籽儿是半透明的琉璃色,里面裹着段不断重复的旋律,仔细听,是守味谣的最后一句:“串香长,岁月长……”却总在“长”字后面拖出个轻轻的颤音,像舍不得结束的叹息。槐丫把籽儿埋进云种旁边的土里,刚浇上余味泉的水,籽儿就“噗”地冒出芽,藤蔓顺着舱壁攀爬,每片叶子都像个小小的音符,凑在一起,竟把那句未完的谣唱成了完整的歌。
“这哪是籽儿,是怕我们忘了调门的小闹钟啊。”老阳跟着旋律晃脑袋,“守味人的故事哪有头啊,烤串的火不熄,故事就不算完。”
灵猫蹲在藤蔓下,尾巴跟着节奏轻轻拍地,叶片上的音符被震得跳起来,在舱内连成串流动的光,光里映出无数正在发生的画面:青云宗的灶火又旺了,石婆婆正教新的杂役揉面;万真树的果子熟了,守真灵在树下记录新的故事;聚星滩的串香星还亮着,星子们举着串在黑暗里跳圆圈舞……
味流船没有固定的航向,尾音籽的藤蔓成了新的导航,哪里有串香的动静,藤蔓就往哪个方向倾斜。有时会飘到刚诞生的“嫩芽星”,看那里的小灵体第一次点燃烤炉,手忙脚乱地把星麦烤成黑炭,却笑得比谁都欢;有时会停靠在“古味星”,那里的守味人还在用最古老的石灶,烤着流传了万年的串,火星溅在他们皱纹里,像藏着时光的密码。
一次路过“更迭星”,正赶上老守味人把烤炉交给新徒弟。老守味人颤巍巍地递过串签,新徒弟的手还在抖,却紧紧攥着不肯放。槐丫看着这一幕,突然想起林默当年把混沌灵火的诀窍教给她时,自己也是这副模样——紧张又期待,怕接不住,又想快点长大。
“串香啊,就像这藤蔓。”林默指着舱内缠绕的尾音藤,“老藤缠着新藤,新藤又发新枝,看着不一样,根却都扎在同一片土里。”她往烤炉里添了块初心炭,火苗窜起时,藤蔓上的音符突然集体亮起来,把那句谣唱得格外响:“心热,串就热……”
在“忘忧星”,他们遇到群总爱丢三落四的“迷糊灵”,烤串时总忘了放盐,或是把辣酱当成星蜜。槐丫没教他们怎么记规矩,只给他们烤了串“念想串”——每颗星麦里都裹着点熟悉的味:有青云宗的槐花香,有聚欢谷的团圆味,有流浪星的孤单暖。迷糊灵们咬着串,突然想起自己忘了什么:“哦!我阿娘说烤串要多翻面!”“我爷爷的串签总缠野菊!”
离开时,迷糊灵们往藤蔓上挂了串“提醒铃”,铃舌是用他们烤糊的串签做的,风吹过就叮当作响,像是在喊:“别忘啦!别忘啦!”
尾音藤长得越来越茂盛,舱内的光也越来越亮,照亮了所有藏在角落的串香:有被遗忘在石缝里的半串麦饼,还带着点余温;有卡在星缝里的串签,上面缠着根干枯的野菊,是哪个冒失鬼掉的;甚至有灵猫当年偷吃鱼干时,蹭在陨石上的油渍,历经岁月,竟成了块会散发鱼香的“馋嘴石”。
槐丫常常坐在藤蔓下,听尾音籽唱那首没尽头的谣,看光里流动的故事。有时会想起石婆婆,不知道她今天有没有偷吃烤焦的边;有时会惦记阿芽,她的牙印串是不是又多了新花样;有时会对着流浪星的方向笑,猜独味者现在是不是正和星子们抢着烤串。
“想回去看看吗?”林默递给她一串刚烤好的野菊麦饼,和当年在青云宗烤的第一串一模一样,焦边还带着点故意为之的笨拙。
槐丫咬了一大口,麦香混着余味泉的暖,在舌尖漫开。她摇摇头,又点点头:“想,但也不想急着回。”她指着尾音藤延伸的方向,那里的光正往一片陌生的星域蔓延,“你看,那里还有生灵没尝过我们的串呢。”
灵猫突然对着舷窗外叫了一声,尾音藤猛地往那个方向倾斜,叶片上的音符唱得急促起来,像发现了什么新鲜事。味流船加速驶去,只见一片漆黑的星域里,正有颗小小的星子,用自己微弱的光点燃了第一堆火,火上串着颗孤零零的星麦,在黑暗里,像颗倔强的心跳。
槐丫抓起自己的小烤炉,眼睛亮得像尾音藤上的星:“走,给它送串野菊去!”
藤蔓上的歌还在唱,尾音拖得长长的,绕着味流船,绕着那颗新星,绕着无尽的宇宙,像在说:“别急,我们来了……”
(故事正在继续,因为烤串的火还旺着,守味人的脚步还没停。只要还有人举着串,对着星空说“再来一串”,这谣就会一直唱下去,这路就会一直走下去——毕竟,宇宙那么大,串香的暖,可不能只留在原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