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室的灯管滋啦闪了两下,吴佩云的手已经按在第一个孩子的额头上。灵泉水从指尖渗出,像露珠滚过叶面,悄无声息地钻进皮肤。绿纹退了一寸,可三秒后又爬上来,比之前更亮。
她没停,一滴接一滴往下点。裤兜里的南瓜种子被她捏得发烫,辣椒和芝麻也全掏了出来,裹着最后一丝浓缩的灵泉能量,藏在指缝里备用。
“再撑一会儿。”她低声说,像是在哄孩子,又像是在骗自己。
走到三号床时,那小女孩突然抽搐着睁眼,瞳孔泛着青绿,嘴里吐出一口带泡沫的绿色液体。吴佩云一把将人抱起来,掌心覆住她胸口,整滴浓缩灵泉灌了进去。
女孩猛地一颤,喉咙里发出咕噜声,然后——
“姐姐……穿白大褂的叔叔说……我们是‘失败品’,和你一样。”
空气凝住了。
吴佩云的手僵在半空,心跳像是被人掐住脖子,一口气卡在肺里不上不下。她还没来得及反应,手腕上的玉镯骤然发烫,不是温热,是烧,像有人拿烙铁贴上她的皮肉。
眼前一黑。
画面炸开。
昏暗的地下实验室,铁架林立,冷光打在金属床上。十几个孩子躺着,身上连着管线,胸口微弱起伏。镜头推向最左边那张床——一个约莫十岁的女孩,瘦得肋骨根根分明,手腕上戴着一只乳白色和田玉手镯。
针头扎进她手臂,绿色液体缓缓注入。
全息日志弹出:
【实验体9号,基因链断裂,无法承载完整生命能量,判定为失败。】
【建议终止培养,转为能源提取样本。】
画面定格在女孩脸上。她咬着嘴唇不哭,眼泪顺着太阳穴滑进耳后。吴佩云看得清楚——那道浅色疤痕,就在左手腕内侧,被手镯压着的位置,形状、长度,和她自己身上的一模一样。
她下意识摸过去。
皮肤冰凉。
可那一瞬间,脑子里响起了谢昭的声音:“你的孕育值提升曲线,不符合任何已知基因模型……你不是普通人。”
原来不是夸她。
是看出了什么。
“吴佩云!”陆承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压低的急促,“你怎么样?”
她想回答,却动不了。整个人像是被钉在原地,记忆碎片还在往脑子里塞东西——穿白大褂的人围成一圈,讨论着“源质载体”“血脉延续”“第九代适配率不足百分之三”……有个女人摘下口罩,露出半张烧伤的脸,轻声说:“留着吧,说不定哪天能用上。”
然后一切戛然而止。
她踉跄一步,膝盖砸在地上,手掌撑住冰冷的地板。指尖沾着孩子的汗和自己的冷汗,混在一起。
门外,陆承伸手要拉她,却被一层无形屏障挡住。他皱眉,抬手测试能量波动,发现这层力场居然和农业星核心防护系统同频。
“别过来。”吴佩云终于开口,声音哑得不像自己的,“让我……静一下。”
陆承停住,拳头攥紧又松开。他没走,也没再说话,只是站在门边,背对着医疗室,像一堵墙死死守住入口。
吴佩云喘了几口气,低头看向怀里那个小女孩。她已经不抽了,呼吸平稳了些,眼皮微微颤动,像是在做梦。
“你们怕吗?”她轻声问。
小女孩费力地眨了眨眼,点头。
吴佩云把最后一点灵泉水覆在她心口,温温地说:“不怕了。我不是什么成功品、失败品……我是吴佩云。我会救你们。”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手镯的光芒忽然稳了下来,不再是灼烧般的刺目红光,而是转为柔和的乳白色,像月光照进泉水。
空间里,灵泉自动加速循环,土壤翻涌,几颗地球种子破土而出——辣椒苗顶开碎石,南瓜藤悄悄缠上虚拟支架,芝麻籽裂开小口,冒出嫩芽。
这是空间在回应她。
不是被动防御,不是苟且偷生,而是——**我跟你一起扛**。
她慢慢站起来,腿还有点软,但眼神已经不一样了。刚才那一波记忆冲击差点把她掀翻,可现在,她反而觉得通透了。
孤儿院、穿越、手镯、空间、郑旭的执念、谢昭的研究、沈临的试探、陆承的守护……所有零碎的线,全绕到了一个点上。
她是三百年前那场实验的残次品后代。
可她活下来了。
还活得挺好。
不止活下来,她种的地能救人,她的水能续命,她的空间成了星际人的希望源泉。那些当年被判“无用”的基因,现在正一滴一滴地救着另一个时代的孩子。
多讽刺。
也多痛快。
她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搪瓷杯,那是她直播时常用的杯子,杯底还沾着一点灵泉干涸后的结晶。她轻轻吹了吹,放进裤兜。
然后走向下一个孩子,手指再次凝出水流。
这一次,绿纹退得更快,毒素像是遇到了天敌,开始溃散。
陆承在门外听见动静,回头看了眼。医疗室内的监控屏幕原本漆黑一片,此刻竟自动恢复了信号,画面清晰得诡异。
他眯起眼,没动。
他知道她在变。
不是升级装备,不是获得外挂,是**灵魂换了个频率**。
以前她总说自己只是个种地的,嘴硬心软,怕惹事,躲着麻烦走。可现在,她站在这间充满毒素和绝望的屋子里,一滴水一滴水地救着人,眼神里没有犹豫,也没有恐惧。
像一块被埋了三百年的石头,终于被春雷劈开,露出了里面藏着的火。
“陆承。”她忽然开口,没回头,“帮我查一下,三百年前有没有一家叫‘昭明前体生物’的机构存在过?”
陆承一顿:“你要查这个?”
“嗯。”她给最后一个孩子点完灵泉,直起身,“他们说我失败,那就让我败给他们看。”
话音刚落,手镯又震了一下。
不是警告,也不是疼痛,是一种轻微的共鸣,像是远方有谁在敲钟。
她低头看去。
玉镯表面那道裂痕,边缘正缓缓渗出一丝极淡的金光,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从裂缝里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