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断它们！”
这声嘶吼还在空气中震颤，沈临的太阳穴已经裂开一道血口，检测仪死死黏在皮肤上，红光像催命符一样闪个不停。他左臂被基因锁链贯穿，蓝光顺着血管往心脏爬，可右手却猛地攥紧了匕首。
他笑了。
不是那种毒舌讥讽的冷笑，也不是直播时被粉丝调侃“医生比病毒可怕”的嘲弄，而是一种……终于等到这一刻的释然。
“三百条备案预案。”他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铁皮，“第79条——同归于尽。”
没人来得及反应。
他反手将匕首尖对准太阳穴，狠狠扎进心理芯片的位置。刀身一震，隐藏机关瞬间引爆，微型脉冲炸开一圈血雾，锁链应声崩断三截。爆炸冲击波掀翻藤蔓，震得谢昭眼前发黑，陆承靠树干的手直接被震脱力。
吴佩云踉跄一步，光剑差点脱手。她看见那根连着沈临神经系统的锁链焦黑断裂，可他的头也歪了下去，匕首插在地上撑住身体，整个人像被抽空了气。
“你疯了吗！”她吼。
“废话。”他眼皮都没抬，嘴角还挂着血，“你以为我天天半夜偷喝你的灵泉水，就为了治嘴馋？早就在等这一天了。”
谢昭鼻腔不断渗血，终端屏幕疯狂弹出“权限拒绝”，手指却没停。他知道时间不多了——锁链只是暂时中断，树心已经开始再生。
“必须把数据种进去。”他说，“物理植入，一次成功。”
陆承机械臂基座冒烟，能源核心烫得能煎蛋。他咬牙站直，残臂猛地撞向谢昭后背。
“走！”
谢昭一个趔趄扑向树心凹陷处，左手死死捏着数据戒指。那枚银灰色指环刻着地球经纬度，是他从不离身的东西。现在，他把它拔了下来。
“家族序列……强制嵌入。”
他狠狠按进树干裂缝。
咔。
戒指熔进木质纹理，整棵生命之树猛然一震，天空骤然撕裂，一道全息影像炸开——是地球，完整的、未被污染的蓝色星球，大气层泛着柔和光晕。紧接着，影像下沉，实体化如山岳压落，正对逼近的黑市舰队。
远处传来战舰解体的轰鸣。
“成了？”吴佩云喘着气。
“只是开始。”谢昭跪倒在地，终端黑屏，手指还在颤抖，“系统正在反噬……它不想被压制。”
树脸扭曲，郑旭的声音四面八方响起：“你们以为这样就能阻止我？我是进化本身！是宇宙筛选后的终极形态！”
吴佩云举剑要斩，却被一声低笑拦住。
“别动。”
她回头。
沈临靠着断裂藤蔓坐着，半边脸都是血，眼镜碎了，检测仪掉在地上裂成两半。他抬头看她，眼神清明得不像个刚自毁芯片的人。
“你说我们是容器？”他咧嘴一笑，满嘴血沫，“可你连个完整的人都不是。”
他慢吞吞地抬起手，抹了把脸。
“三百年前被丢弃的残次品，到现在还在哭着要妈妈给你一个家？哈，你这种人，连当反派都不够格。”
空气凝固了一瞬。
树脸剧烈抽搐，五官错位，木质纹理像被无形的手揉皱。郑旭的声音开始断续：“你……不懂……我只是想活下去……我想有人记得我……”
“谁不想？”沈临嗤笑，“可你拿别人的命垫脚，还觉得自己悲壮？省省吧，精神病院都没你这么能编故事。”
“闭嘴！”
“你不就是怕被人说‘你不配’吗？”沈临越说越狠，声音却越来越轻，“所以造一堆克隆人，给自己造个妹妹，造个实验室，造个神位？可笑。你连自己都不敢面对，还好意思说进化？”
树体震颤加剧，锁链退缩，能量流紊乱。
谢昭抬头，盯着那张扭曲的脸：“他在动摇……情感波动正在破坏意识结构。”
陆承靠在树干上，呼吸沉重：“因为他……终究是个求救的人。”
“求救？”沈临冷笑，“他要是真想救，就不会绑架小孩，不会搞什么基因实验，更不会拿吴佩云当钥匙。”他顿了顿，看向吴佩云，“有些人啊，嘴上说着拯救世界，其实只想把自己从地狱里捞出来——可他们忘了，真正的出口，从来不是踩着别人爬上去。”
吴佩云站在原地，右手仍半透明，光剑握得发烫。
她忽然想起第一次直播时，这个男人穿着沾咖啡渍的白大褂闯进来，第一句话是：“你这菜种得比我的患者智商还低。”
后来她才知道，他是偷偷溜进她空间最多的人，喝完灵泉水还会顺走一颗小番茄。
再后来，他总在深夜出现在种植舱外，不说一句话，就站在那儿，像一堵墙。
原来他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挡在她和危险之间。
“沈临。”她轻声说，“你能不能别老把自己搞得这么惨？”
“惨？”他挑眉，“我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再说了，我可是军医，心理素质一流。”
“那你刚才说什么‘同归于尽’？”
“那是战术误导。”
“你太阳穴都炸了。”
“小伤，养两天就好。”
“你骗鬼。”
他笑了笑，没再说话。
树心深处，郑旭的影像忽明忽暗，声音变得微弱：“我只是……不想再被遗忘……”
“没人想被遗忘。”谢昭突然开口，声音平静，“但我们活着，不是为了让别人记住，而是为了……值得被记住。”
陆承低声道：“你选错了方式。”
吴佩云举起光剑，指向树心。
“你可以恨这个世界对你不公，但你没资格把痛苦转嫁给别人。”她说，“我不怕你，也不可怜你。我只是告诉你——你输了。”
“因为……”沈临撑着地面，勉强坐直，“真正的强者，从来不是靠掠夺活着的人，而是保护那些还没死透的希望。”
树脸彻底扭曲，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随即陷入短暂寂静。
锁链停止再生，能量漩涡减缓。
片刻后，一个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不再狂妄，不再冰冷，反而带着一丝近乎孩童般的颤抖：
“如果……我也想种一棵树呢？”
吴佩云一愣。
沈临冷笑：“你现在才想改过自新？晚了。”
“可我……从来没有……真正种过什么东西。”那声音轻得像风，“我只会……复制，改造，夺取……”
谢昭皱眉：“这是陷阱。”
“不一定。”陆承盯着树心，“他可能……真的在求救。”
“别信他。”沈临咬牙，“这人连眼泪都能造假。”
吴佩云却没动。
她看着那张破碎的脸，忽然想起了什么。
三百年前，那个抱着小女孩哭喊“艾米丽，坚持住”的男人。
那时的他，或许也曾想过好好活着。
“你想种树？”她问。
“嗯。”
“种什么？”
“……不知道。但我听说，地球有种叫辣椒的植物，吃了会出汗，心跳加快，像……活着的感觉。”
沈临翻了个白眼：“你还真是挑最呛人的玩意儿。”
吴佩云却笑了。
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光剑，又看向脚边那滩残留的灵泉水。
然后，她弯腰，用指尖蘸了一滴水，轻轻点在树根裂缝上。
“那就……从一颗种子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