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露德莉斯,你还不愿意回归我的怀抱吗?」
漆黑的潮水将少女纤细的身躯吞没,如同一张贪婪的大嘴,冰冷刺骨的感觉从四面八方袭来,仿佛要将她彻底同化。
然而,在那无边的黑暗中,始终有一朵鸢尾花正在迎着风绽放,
“必须有人揭穿谎言,哪怕只有微小的希望,我也不会放弃。”
粘稠的黑潮没过膝盖,如同地狱中伸出的手,绑缚着她的双腿。一只又一只残像自黑潮中出现,如同锁链般,将她的双手缠绕。
「……这样吗?」半男半女的声音里夹杂了一丝无奈,更多的,则是像是看戏观众一样的高高在上。「那么我便给予你真实吧。」
不,是这场戏的编剧,高高在上,扭曲着表情观看着争斗。
「芙↗露↘德↗莉↘斯↗」
「为什么,你可以轻易与我共鸣?」
少女的瞳孔骤然收缩,黑潮仿佛伸出了无数双扭曲的手臂,缠绕在她的身上,将昂扬的花朵按进泥沼,将她的花瓣一瓣一瓣扯下。
「为什么,你可以听到信徒的心声?」
「为什么,你可以代替我传递神谕?」
「难道你从未对此感到疑惑吗?」
少女弯着腰捂着脑袋,痛苦地闭上双眼“闭嘴!”,但黑潮此时已经将她彻底囚禁。
「答案只有一个——」
「芙-露-德-莉-斯,你乃是被我创造的生命!」
耳畔环绕的声音愈发张扬,祂很享受这一刻。当见到恶魔的那一刻,努力奋斗的骑士发现自己竟然是恶魔捏造出来的虚假人格。
她的生命,她的理想,她的坚持,她的经历皆为祂所设定的程序。
她是虚假的“圣女”,虚假的“骑士”,虚假的……“英雄”。
她的一生都被谎言填满,被欺骗填满,被虚假填满。
「这便是,我给予你的“完整”与“完美”」
「众人对你的憧憬、追随、信任皆是我的食量」
看着被黑潮包裹失去了抵抗能力的少女,祂露出了狰狞的笑,
「第二次黑潮,正是因为你的共鸣而来」
“啊!!!”少女凄厉崩溃的惨叫在这片漆黑的圣堂中回响,回响,最后被黑潮彻底吞噬……
林铭猛地睁开眼,视线从插在石座中的「奥特尔」转向卡提希娅,
假面骑士也是骑士啊!
和林铭毫无准备的震惊不同,漂妹只是微微惊讶了几秒便恢复了平静。手中也传来阿布的声音:“之前冲突的频率居然在刚刚的频率下协调了!”
但此时漂妹却无暇顾及它,“果然……”
卡提希娅精致的小脸上无悲无喜,仿佛刚刚被唤醒的记忆根本无法掀起她内心的波澜。
微风拂过,她金色的长发轻轻飘动,在阳光下,她金色的长发反而暗淡了几分。
“我刚才也记起了所有事,”她的声音平静地可怕,“就像你察觉到的那样。刚才调谐岁主和鸣式频率的力量,就是我的力量。”
点点金色粒子从她的身上散开,属于她的频率也忽明忽灭,
“虽然和最初的想法有些出入,但是交给你的话,或许是最好的结果吧。”
“为什么要这么做?”
面对林铭的询问,卡提希娅反而把手放在了自己头顶的荆棘上,“那顶冠冕……在黑潮降临后就变成了这样——这是鸣式用来控制自己共鸣者的手段。
在祂带着黑潮降临时,‘我’——作为卡提希娅想要延续的那一部分被分离了出来。”
即便知道了一切,她还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抗争着。
只有让自己变得不再完整,才能摆脱鸣式一开始设下的控制手段。
带着这样的觉悟,消灭被鸣式占领的岁主躯体后,在被鸣式同化的前一刻,卡提希娅向着她的神举起了叛逆之旗。
鸣式的嘶吼与喧嚣,每时每刻都在消磨着「芙露德莉斯」的意志。而她也只有将代表力量的频率分离出去,才能拖延更多时间。
但使用分离的共鸣能力并非没有代价,而被她分离出去的频率也需要载体。
“你燃烧了自己的记忆……”
卡提希娅对林铭点了点头,“能够拖延的时间是有限的。所以,即便没有了记忆,「卡提希娅」也一直在本能地寻找可以转交力量的人。
将神明赐予的,神明拥有的,神明掠夺的统统转交给有能力反抗祂的人。”
这便是她送葬神明的办法。
所幸,等了二十年,她终于等到了保底。
但卡提希娅还不清楚,她等到的“大奖”远比她想象的还要豪华。
“所以,”林铭眨了眨眼,理清楚了思路,“在那封印背后的,就是你的……躯体?”
“是的,就是「芙露德莉斯」——我曾经的躯体,分离的一部分,寄宿鸣式精神的容器。”
急促的铃声不断从中央的高塔中传来,点点星光依然不停地从少女的身上散发出来。
执念未散……便不会自然消亡……
现在,她所寻求的“延续”也有了后继者。愿望达成,她也即将消散。
虽然有些悲伤,但也不虚此行,“不过,最后可以再陪我去一个地方吗?”
林铭和漂妹二人对视一眼,无声点头。
不过,由于呼姆一次只能乘坐两人,最后由漂妹和卡提希娅一起先行向着高塔赶去。
目送着二人远去,林铭转头看向姗姗来迟的小角和珂莱塔。
既然鸣式喜欢坐在台上看自己编纂的戏码,不如就让这场戏,彻底飞上天空,然后炸成绚烂的烟花好了。
另一边,二人沉默地来到圣授厅,在这里,卡提希娅加冕成为圣女,在这里,第二次黑潮降临。
漂妹手中的迅刀闪烁着摄人的寒光,她金色的眼中仿佛蕴含着怒火。
“这是我最后一个请求。”听见卡提希娅的声音,漂妹脚步顿了一下,转过身来,
“我和「芙露德莉斯」本为一体,借由此,我可操控她所剩无几的意识来到这具「卡提希娅」的躯体中。”
漂妹心头一颤,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但她却对此毫不在意,
“让我们重新合一,然后彻底消散吧。因为这样,鸣式的意识将被永远困死在毫无力量的躯壳中,祂将失去重来的可能。”
在漂妹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卡提希娅」缓缓来到她的面前,拿起她的剑尖,搭在了自己雪白的脖颈上,
“我已经享受过很精彩的人生了,现在该把真实的未来还给剩下的人了。”
她笑着,犹如盛开的鸢尾花,绝望却充满了希望
“「卡提希娅」的愿望已经达成,现在该轮到「芙露德莉斯」了。”
「芙露德莉斯」她寻求的,是解脱与自毁。
“我已走到结局,请点亮舞台最后的光,照亮我吧!”
看着少女眼中荡漾着的光,漂妹手中的剑却重若万钧。但随即她便轻笑着摇头,手中声痕光芒闪烁,
“你也是,林铭也是,怎么都是有着自我牺牲精神却并不觉得这是牺牲家伙……”金色的光芒笼罩少女的身体,对面的卡提希娅震惊地睁开眼睛,对上的却是一双坚定又漂亮的眼睛,
“没有人生来就注定要去牺牲,也没有人能随意剥夺一个人的生命,哪怕那个人是神明也不行。”
分离与融合,这是卡提希娅给予的力量,也是用来拯救她的力量。
忍受着身体的剧痛,漂妹把自己身体中「衍射」的那一部分分离了出来,保护卡提希娅不受鸣式威胁。
但这也意味着,此时的她,前所未有的虚弱。
“糟了!”声痕空间内,阿布焦急地叫出声。
原本寄宿在她声痕空间里属于鸣式的那一部分趁着这个时候复苏,并彻底脱离了她的掌控。
蓝色的光球飞速上升,最终融入高塔顶端。
刹那间,阳光普照的天空被漆黑的云层所笼罩。黑潮苏醒,再一次朝着黎那汐塔张开了祂的血盆大口。
“为什么要这么做……”重新获得了存在的卡提希娅痛苦地跪倒在地上,金色的光粒停止了逸散。她的身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凝实。
但此时的她没有生存的喜悦——生存,就意味着众生无法生存。
“无论是卡提希娅还是芙露德莉斯都不应该继续存在了!”
她本应是该死的人,现在却拖累漂妹割下自己一半力量,还让鸣式的频率趁着她虚弱的时候重新回归本体……
现在的漂妹,无论如何也不是全盛时期的,「芙露德莉斯」的,鸣式的对手。
“不要去……”
点点泪光从她眼角滑落,卡提希娅徒劳地拉住她的手,阻止她朝着塔顶走去,徒劳地期盼她能够杀死自己。
但漂妹苍白的脸上却露出了一抹微笑,她反手握住了卡提希娅冰冷的小手,“我已收到你的求助,接下来……该按我的风格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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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笼罩着少女,良久,她擦干眼泪,站起身,沿着她的路径朝着通往塔顶的方向走去。
仍有人在奋战,那么她也不能就此停下。至于眼泪……要等到一切结束之后。
身后,坎特蕾拉的声音适时响起,与她一起到来的,还有蕴含着历代圣女所遗留下来力量的「提尔芬」。
历代通过圣女试炼的候选人,都会尝试通过「提尔芬」与岁主共鸣。活下来的人总会或多或少丢失部分记忆,并得到部分真相的碎片。
现在,那些丢失的记忆碎片被坎特蕾拉收集到了这把剑中,它们所承载的,是岁主传递真相时切割的微弱力量,也是历代翡萨烈家主的意志与决心。
神权剑筛选的圣女,此刻正握着剑踏上征途……
不,这并非命运的选定,而是因为她……因为卡提希娅选择拿起了这把剑,它才成为了“圣女的剑”。
目送着少女带着剑离开,坎特蕾拉轻声呢喃:
——黑色的勇者踏上征途,金色的圣女高举旗帜。
——吾主啊,翡萨烈是否不负于拉古那……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最终被怪物的嘶吼所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