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蒂·奥布莱恩的生活,如同她居住的田德隆区一样,布满了看不见的荆棘。
这里是与硅谷光鲜亮丽仅一街之隔的另一个世界。
街道狭窄脏乱,霓虹灯闪烁着成人商店和廉价影院的招牌,空气中时常混杂着大麻的甜腻气味和垃圾的腐臭。
醉汉蜷缩在墙角,眼神空洞的瘾君子晃荡在路边,乞丐伸出肮脏的手......这一切,都是田德隆区日常的风景,也是各类罪案滋生的温床。
贝蒂无力改变这一切。
她的命运在高中时就似乎被定格:与同学马丁青涩的恋情,毕业时意外怀上的丹尼尔,以及随之而来的辍学。
没有大学文凭,她只能在无数家咖啡店、酒吧和餐厅之间辗转,靠着微薄的小费和时薪,勉强支撑着这个两人之家。
马丁,那个曾经充满幻想的年轻人,为了给家人“更好的生活”,铤而走险跑去墨西哥参与走私,最终将生命终结在边境巡逻队的枪口下,只留给贝蒂一个模糊说法和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她租住在路边一排破旧的两层楼房中的一个小单元。楼下是勉强算是客厅和厨房的空间,楼上是两间狭小的卧室和一个老旧的卫生间。这就是她和丹尼尔全部的天地。
每个月,房租、水电、食物、保险……还有丹尼尔不断增长的开销,像几座大山压得贝蒂喘不过气。
她感到心力交瘁,仿佛在泥沼中挣扎,越是用力,陷得越深。
她下定决心,必须换一份工作,离开不稳定的餐厅服务行业,找一份公司里的正经活计。
哪怕只是前台或者行政助理,只要每月能有稳定的两千美刀收入,她就能让这个家勉强运转下去,或许还能有一点结余给丹尼尔买双新球鞋。
但比经济压力更让她夜不能寐的,是丹尼尔的教育。
她所在的社区学校,名声狼藉。那里的孩子,很多在九年级之前就“完成”了吸d、堕胎、街头斗殴甚至进出少管所的“成人礼”。
贝蒂无数次在深夜惊醒,害怕聪慧的儿子会在他生父走过的老路上,被那个环境吞噬。她渴望改变,迫切地需要一扇能让孩子看到光明的窗户。
然而,一个带着拖油瓶的有色人种单身母亲,没有学历,出身底层,想要通过婚姻跨越阶层,几乎是天方夜谭。
也正因如此,当她在贝克海滩看到戴着价值不菲手表、身边跟着保镖的林风时,一个大胆而现实的念头萌生了:或许,这位看似不同寻常的东方富豪,观点会不一样?这或许是她能抓住的,为数不多的机会。
命运的转折,有时来得毫无征兆。
第二天早上,贝蒂正在厨房手忙脚乱地准备着简单的早餐,刺耳的电话铃声响起。
她接起电话,听到对方自称是“洞察未来”公司的人力资源部,通知她前去面试,并清楚告知了时间和地址。
巨大的惊喜让她几乎拿不稳话筒。
她大声朝楼上呼喊:“丹尼尔!快点下来吃饭!”随即像一阵风似的冲回楼上,在狭小的衣柜里疯狂翻找。
最终,她拽出一套勉强算是职业装的裙装,穿上后才发现白色的衬衫袖口布满了顽固的褶皱。现在熨烫已经来不及了,她冲下楼,用手沾了水,拼命拍打抚平那些褶皱,祈祷它们干了之后不会太明显。
丹尼尔乖巧地吃完了早餐。贝蒂匆匆叮嘱儿子在家注意安全,随手抓起一块面包塞进嘴里,拎起那个用了多年的旧皮包就冲出了门。
她开着那辆八手破福克斯,在拥挤肮脏的街道上艰难穿行,汽车时不时发出令人担忧的喘息,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罢工。
贝蒂紧握方向盘,心中默念着千万不要熄火。
当车辆终于驶入硅谷的核心区域,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宽阔整洁的道路,修剪整齐的草坪和花园,以及一栋栋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玻璃幕墙大厦。
幸运的是,那辆老福克斯今天格外争气,顺利将她带到了目的地。
公司门口,一位身材高大的黑人保安拦下了她,眼神里带着职业性的审视,发出了人生终极三问,“你是谁,去哪里,干什么?”
贝蒂挺直了背脊,带着一丝自豪回答:“我是来面试的。”登记之后,她终于踏入了那栋光洁明亮的大楼。
“洞察未来”公司内部的景象让她瞬间屏息,宽敞开阔、设计感十足的办公区,衣着精致、面容姣好的前台小姐,还有那些全神贯注的技术精英们。这一切,都与她熟悉的世界格格不入。
最后,她被引到了巨大的董事长办公室。
当她的目光落在那个坐在老板桌后的高大身影时,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是他!
海滩上那个神秘的东方男人!这家高科技公司的主人!
林风在前一晚通过“超脑”的非侵入式查询,看到了贝蒂·奥布莱恩投递到“洞察未来”的简历,申请的是一个早已截止的后勤职位。
她的简历苍白,生活窘迫的痕迹却无处不在。林风动容的,不仅仅是丹尼尔那惊鸿一瞥的数学天赋,更是这位母亲在泥泞中挣扎,仍想为孩子奋力托举的努力。他动用权限,破例给了她一个面试机会,这个职位因他而重新开放。
贝蒂下意识地低头整理了一下衣服,那未熨平的衬衫褶皱此刻显得格外刺眼,让她感到一阵无地自容的窘迫。
“贝蒂,请坐吧。”林风的声音平和,听不出情绪。
“谢谢你,老板!”贝蒂小心翼翼地坐下,双手紧张地交叠在膝上。
林风打量着面前这位美丽的深肤色女子,她的五官带着混血特有的立体感,眼神里有疲惫,有紧张,还有一种不肯认输的倔强。
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起了尤剧《无耻之徒》里的菲奥娜。她们除了肤色不同,眉宇间那份被生活磋磨却依旧硬撑的劲儿,确有几分神似。
菲奥娜美丽、坚强、自尊心极强,承担着不该她承担的重任,但私生活混乱,喜欢作,总是在生活刚有起色时,亲手把好事搞砸。
林风在心里默默希望,眼前的贝蒂,不会也是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