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内的空气潮湿而阴冷,墙壁上的绿火早已熄灭,只能借着柳彦舟手中玄元晶碎片的红光前行。
药老走在中间,由两名夜枭队员搀扶着,每走一步都要喘息片刻——他被囚禁多日,身体早已虚弱不堪,但眼神却依旧锐利,不时提醒众人避开密道中的机关。
“前面左转,有个流沙陷阱,要踩着左边的石板走。”药老指着前方的黑暗,“玄元教的机关都是按‘阴阳八卦’设的,左为阳,右为阴,走阳面就能避开陷阱。当年我在长安太学读古籍时,专门研究过玄元教的阵法,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场。”
柳彦舟屏息凝神,严格按照药老的指引,每一步都踩在左侧阳位石板上。身后传来流沙窸窣的声音,仿佛有巨兽在黑暗中吞咽,但陷阱果然未被触发。
手中碎片的红光越来越亮,甚至开始微微发烫,明确地指示着黑玉髓就在前方。
密道尽头是一扇巨大的石门,门上刻着完整的烈日图腾,与“烈日枷锁”令牌上的图案一模一样,只是图腾下方多了一行扭曲的玄元教文字。
药老凑近细看,脸色凝重:“‘非玄元血脉者,入之必死’……果然是玄元教最恶毒的诅咒。但我们有玄元晶碎片这把‘钥匙’,应该能破解。”
柳彦舟将散发着灼热红光的碎片放入石门中央的凹槽。
一阵低沉的轰鸣响起,碎片与石门产生强烈共鸣,耀眼的红光如血液般瞬间流遍门上的图腾纹路。石门缓缓向内开启,扬起一片尘埃。
门后是一间巨大的圆形地宫,地宫中央的石台上,一个晶莹剔透的黑色玉盒静静摆放,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淡淡黑光——正是此行目标,黑玉髓!
黑玉髓的光芒与玄元晶碎片的红光相互交织、碰撞,整个地宫被笼罩在一层诡异而强大的光晕中。
石台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玄元教符文,符文周围散落的几具白骨,无声诉说着先前闯入者的悲惨下场。
“终于找到了!”药老激动地想要上前,被柳彦舟一把拦住:“小心,符文有诈。”
柳彦舟弹出银针试探,银针刚接近玉盒,符文立刻渗出墨绿色的毒烟。他迅速取出“阳炎草”粉末撒下,粉末与符文接触,发出“滋滋”的灼烧声,邪恶的符文迅速失去光泽。
就在柳彦舟伸手欲取玉盒的刹那——
“嗤,多谢诸位替我们扫清障碍。”
一道阴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几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刚刚他们进来的石门阴影处显现。为首者是一名身着吐蕃服饰、面带青铜烈日面具的男子,他身后跟着四名眼神空洞、手持幽蓝毒刃的“幽冥卫”。
他们竟是趁石门开启的动静,悄然尾随进来的!
“烈日枷锁!”阿璃瞬间将铁杖横在身前,将虚弱的药老护在身后,“你们是怎……”
“追踪玄元晶的共鸣,比追踪猎物容易多了。”吐蕃男子打断她,声音沙哑带着得意,“黑玉髓本就是我教圣物,今日物归原主。至于相国塔力木?不过是枚随时可弃的棋子。”
“无耻之徒!”药老怒斥,“黑玉髓是楼兰国宝,你们只想用它炼制邪术,祸乱西域!”
“胜者王侯败者寇,老家伙,话太多了!”吐蕃男子不再废话,挥手令下,“杀!夺回圣物!”
幽冥卫如提线木偶般蜂拥而上,刀法诡谲,带着腥风。
阿璃铁杖舞得密不透风,主守;柳彦舟身形如电,短刃专攻眼、喉等罩门,主攻。药老则不断撒出药粉,干扰幽冥卫的行动。
然而幽冥卫刀枪不入,配合默契,更有那吐蕃男子在一旁,掌心凝聚黑色能量球,不断偷袭,让柳彦舟三人内力阵阵紊乱,险象环生。
“不能纠缠!”柳彦舟格开一刀,对阿璃急声道,“我牵制他,你去拿黑玉髓!玄元晶增毒,黑玉髓克毒,唯有借助黑玉髓的力量才能破局!”
阿璃点头,身形一扭,铁杖如龙,直刺吐蕃男子心口。
吐蕃男子冷笑,全力凝聚的能量球与铁杖悍然相撞!轰然巨响中,气浪翻腾,两人各自震退。
柳彦舟趁此间隙,与药老合力冲开幽冥卫的阻拦,扑向石台。
眼见玉盒触手可及,吐蕃男子竟不顾阿璃追击,反手一道最强的能量波轰向石台!
“不好!”柳彦舟惊呼,却已不及阻止。
石台应声炸裂,黑玉髓脱盒而出,飞向半空!
吐蕃男子狂笑一声,凭借更近的距离,纵身将黑玉髓抓在手中!
“哈哈哈!是我的了……啊——!”
狂笑瞬间变为惨叫。
黑玉髓爆发出浓稠的黑光,如活物般缠绕上他的手臂,皮肤发出“滋滋”的灼蚀声,并迅速向全身蔓延。
他的肌肉不正常地膨胀,肤色转为青黑,双眼赤红,散发出远超幽冥卫的暴虐邪气!
“他心智被吞噬了!已成毒傀!”药老骇然道。
变异后的吐蕃男子力量暴增,随手一挥,黑色能量波便将墙壁轰出大洞。
阿璃从后偷袭,竟被他反手抓住铁杖,生生甩飞,撞上墙壁,口吐鲜血。
柳彦舟心急如焚,毫不犹豫射出得自黑袍老者的“七绝针”,银针精准钉入其眉心。
吐蕃男子动作一滞,药老立刻投出“阳炎炸药”,至阳火焰将其包裹,灼烧邪气。
“柳彦舟,就是现在!用黑玉髓吸走他体内毒素!”药老大喊。
柳彦舟冒险突前,短刃疾刺其手腕。吐蕃男子吃痛松手,黑玉髓坠落。柳彦舟一把将其握住!
在握住黑玉髓的瞬间,一股冰寒刺骨、充满怨恨与低语的邪异能量顺着手臂直冲柳彦舟的心脉。
他眼前一黑,仿佛看到无数冤魂在哭嚎,心神几欲失守!
他猛咬舌尖,凭借药王脉传承的坚韧意志力,才强行稳住心神,将那股邪气压了下去。
这黑玉髓,竟如此凶险!
失去黑玉髓,吐蕃男子身上的邪气如潮水般退去,恢复原貌,软倒在地,生死不知。
柳彦舟手握微凉的黑玉髓,心有余悸。“此物太过凶险,必须即刻送往长安,由朝廷封印。”
阿璃和药老深以为然。三人不敢久留,从密道另一出口迅速离开。
出口位于城外戈壁。
回望泥雅城,城墙火把通明,搜捕未止。
“先在此处稍作休整,天亮再潜入泥雅城与陈院正汇合。”柳彦舟为阿璃包扎伤口,眼中满是心疼与后怕。
阿璃淡然一笑:“无妨。倒是你,方才握住那玉髓时,脸色很不好。”
柳彦舟不欲她担心,只握紧她的手:“我们都无恙便好。”
药老看着历经生死、情谊愈坚的两人,欣慰道:“待此间事了,《百草玄纲》的奥秘,是时候传予你了。”
天色将明,戈壁泛起金光。
三人收拾妥当,向泥雅城行去。
却不知,城内的相国府,此刻正上演着另一场决定楼兰命运的风暴,而他们,即将成为这场风暴的核心。
地宫的石门尚未完全闭合,泥雅城相国府内的空气已凝固欲滴。
朱红府门紧闭,门楣上“楼兰相国府”的鎏金匾额在破晓寒光中透着死寂。
府内,曾经的权臣塔力木蜷缩在书房暗格,手握吐蕃金饼,指节发白,听着管家带着哭腔的禀报:“大人……夜枭和暴民围了府邸三个时辰了!陈院正在外面历数您的罪状,全城百姓都来了!再不走就……”
“闭嘴!”塔力木一脚踹开管家,眼中血丝密布,状若疯虎,“达玛亲王的援兵就到!柳彦舟他们早该死在地宫了!”他颤抖的手摸向腰间的“牵机引”毒药。
“砰——!”
书房门被猛地踹开。阿璃拄着铁杖,一步步踏入,每一步杖端敲击青砖的声音,都像丧钟敲在塔力木心上。
柳彦舟扶着手持黑玉髓的药老紧随其后,夜枭队员瞬间控制全场。
“塔力木,你的梦该醒了。”阿璃声音冰冷,目光扫过那些记载着楼兰山川地理的卷册——他曾用它们来出卖这片土地,“古堡已毁,黑玉髓在此,你的吐蕃主子,还护得住你吗?”
暗格被强行打开,塔力木自知末路,手持淬毒匕首做困兽之斗,直扑柳彦舟:“毁我大业,一起死吧!”
柳彦舟身形微侧,指尖银光一闪,匕首“当啷”落地。塔力木被夜枭队员死死押跪在地。
药老上前,痛心疾首:“你看看你!为私欲荼毒百姓,令绿洲凋敝,人伦尽丧!你可对得起楼兰先祖!”
此时,陈院正率领群情激愤的百姓涌入。
那位戈壁中的老牧民一眼看到塔力木,目眦欲裂,欲扑上前:“恶魔!还我儿命来!还我妻儿命来!”
柳彦舟拦住老人,沉声道:“老人家,法律会给予他最公正的审判。”
“公正?什么是公正!”人群沸腾了,无数人举起亲人的灵牌,露出溃烂的毒疮,哭声、骂声汇成复仇的海洋。
一个瘦小的女孩躲在母亲身后,怯怯地看着塔力木,她的父亲和哥哥都成了古堡里的药人。
眼见民愤如火山爆发,柳彦舟与阿璃、药老迅速商议。
阿璃眼神锐利:“按大周律,通敌叛国,当斩立决。但需给楼兰百姓一个交代。”
药老补充:“不如公审,让其罪状昭告天下。而后……流放白沙海盐泽,令其永生受烈日焚身、毒盐蚀骨之苦,慰藉枉死冤魂。”
柳彦舟颔首:“如此,既彰律法公正,亦平万民之愤。”
泥雅城广场,万头攒动。
新推举的、曾求学长安的太学生相国,立于高台,庄严宣判。
每宣读一条罪状——“勾结吐蕃”、“以民试毒”、“投毒水源”、“祸乱绿洲”——台下便爆发出震天的怒吼。
当最终判决“流放白沙海盐泽,永世不得归”响起时,全城的欢呼声几乎要掀翻天空!
在被押下高台时,塔力木恍惚中在人群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被他第一个送入古堡试毒、早已被认为死去的老对手。
对方眼神平静,却如利剑刺穿他最后的心防。
无尽的悔恨瞬间淹没了他,他瘫软在地,涕泪横流,并非因为刑罚,而是因为终于直面了自己无法挽回的罪孽。
老牧民热泪纵横,向着柳彦舟等人长拜不起:“苍天有眼!楼兰……有救了!”
风波暂息,绿洲在晨曦中焕发新生。
三人在广场稍作休息,陈院正奉上热茶。
柳彦舟饮茶暖身,对阿璃温言道:“此间事了,我们需助楼兰重建生机。”
阿璃颔首,远眺重现绿意的草木,目光坚定。
此后数日,他们协助发放解药,推广农技医方,直至新城主完全接手政务。
离别时,陈院正远送至关外,郑重承诺:“必守好泥雅城与密道,待秦观大人到来,共商复兴大计。”
柳彦舟拱手:“有劳。若有急事,可寻西京冯异将军。”
风沙起,三人策马东行。
柳彦舟怀中黑玉髓传来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
楼兰之危虽解,但他深知,烈日枷锁绝不会善罢甘休,而那神秘莫测的青梅会,其真正的目的似乎远不止西域。
前往长安的路途,注定不会平静。
新的风暴,正在远方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