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口的白气还在往上冒，像一根细线缠着月光。
陈小满没动，手指还按在那本古籍上。书页冰凉，比刚从井底捞出来还要冷。他低头看，血已经干了，可那滴落在封面的痕迹却没晕开，反而往黑莲图案里缩，像是被吸进去了一样。
“别碰它。”白小染站在窗边，声音压得很低，“这东西现在不是书，是活的。”
黄大贵蹲在门边，尾巴贴地扫了两下，嘴里念叨：“地下那玩意儿也醒了，刚才我听见石头在响。”
灰仙没说话，只把尾巴竖得笔直，眼睛盯着院子里的井口。那道裂缝比之前宽了些，白气不再缓缓上升，而是断断续续地往外喷，像喘气。
陈小满翻开书页，用指甲刮破指尖，又滴了一滴血上去。
字动了。
歪斜的笔画重新排列，浮出几行新句子：
“阴煞孤星，非灾厄之体，乃门钥之身。”
“魂启之时，万灵退避，幽冥自开。”
白小染猛地扭头，不看那书：“你再读下去，脑子会坏。这种话不该由书来说，该由死人说。”
“可这是我奶奶留下的。”陈小满盯着那行字，“她不会害我。”
“不是她会不会的问题。”黄大贵插嘴，“问题是这本书能不能分清自己是谁写的。十年前的事，谁记得？说不定早就被人换了内容，就等着你滴血开门。”
灰仙跳上桌子，爪子轻轻点了点书页边缘：“你看这里。”
众人凑近。
在“门钥之身”四个字下面，纸面有些发皱，像是被水泡过又晾干。仔细看，那不是纸的褶皱，是某种印记，形状模糊，但能看出是个圆形纹路，中间有三道短痕，像爪印。
“这不是墨迹。”灰仙说，“是烧出来的。”
陈小满伸手摸了摸，指尖传来一阵刺痛，像是碰到烧红的铁丝。他缩回手，掌心多了道红印。
“它反噬？”白小染皱眉。
“不是攻击。”陈小满摇头，“是反应。它认出了什么。”
黄大贵凑过来，鼻尖抽了抽：“这味儿……有点熟。地底那种腐土香灰混合的东西，就在墙根那儿闻到过。”
“你是说，书和地下的东西有关联？”白小染看向他。
“不止关联。”黄大贵眯起眼，“它们是一个系统的。一个负责藏，一个负责守。现在守的松了，藏的也就醒了。”
屋里安静下来。
陈小满再次翻页，这次没用血，只是把书平放在桌上，推到月光照进来的地方。
月光落上书页，那些原本模糊的字迹开始一点点浮现。
一段文字慢慢成形：
“柳七非独行，共谋者三。一主杀劫，二主封印，三主唤醒。”
“阴煞血脉若不得激，门终不启。故屡次重创，非为取命，实为催魂。”
陈小满瞳孔一缩。
他想起第一次遇袭，在巷子里被蛇影缠住脖子，对方明明能咬断他的喉管，却只划破皮肤就退走。第二次在废弃医院，柳七爷的毒牙擦过心脏位置，最后却偏了半寸。第三次更明显，对方故意引他进入古阵，让他吸收残魂之力。
每一次，都是差一点杀死他。
“原来……他们根本不想让我死。”陈小满声音低下去，“他们是想让我活到‘那一刻’。”
“那一刻是什么时候？”白小染问。
“命格觉醒的时候。”陈小满抬头，“就是现在。”
黄大贵咂了下嘴：“所以你不是报仇的，你是被安排好的演员，剧本都写好了，就等你走到这一步。”
“那我现在算什么？”陈小满冷笑，“钥匙？还是祭品？”
没人回答。
灰仙突然耳朵一抖，转向门口：“外面有人踩过落叶。”
“不可能。”白小染立刻绷紧，“这片老屋几十年没人来，今晚怎么可能突然有外人？”
“但我听到了。”灰仙尾巴贴地，身体压低，“两步，停住，然后退了。”
陈小满合上书，抱在怀里：“继续看。”
“你还看？”白小染急了，“它已经在影响你了！你没发现你说话的方式都变了？文绉绉的，像在背经文！”
“我知道它有问题。”陈小满没抬头，“但这是唯一能告诉我真相的东西。我不看，怎么知道下一步该往哪走？”
他重新翻开最后一页。
黑莲图案似乎比之前更清晰了些，中间的眼状纹路微微转动了一下。
他用指尖蘸了点口水，抹在那块烧痕上。
印记渐渐显出全貌——一个类似符阵的轮廓，三部分分开排列，每个部分都有不同的纹路特征。其中一个，像是一颗珠子被龙缠绕。
“地灵珠。”黄大贵脱口而出，“我在一本残册上见过这个标记。传说中镇压地脉的三才之一。”
“三才灵物？”陈小满记起之前看到的那句话。
“天时、地利、人和。”黄大贵解释，“对应三件神器：天机镜、地灵珠、人元鼎。只有集齐三样，才能彻底打开或关闭某些古老封印。”
“而这本书说，地灵珠要现世了。”陈小满指着另一行浮现的小字：“‘地脉躁动，珠将出渊，幽冥必动’。”
白小染皱眉：“如果这东西真的要出现，那我们得抢在他们前面找到。”
“问题是去哪儿找。”黄大贵挠头，“地灵珠沉在地底深处，没有引子根本感应不到。”
陈小满沉默片刻，忽然抬头：“我记得奶奶以前总去城西那口老井打水。她说那里的水特别清，喝了能安神。后来井被填了，说是施工队发现了古墓。”
“哪一口？”灰仙问。
“就在废弃机械厂后面。”
黄大贵尾巴一甩：“那地方的地基下全是青石板，隔绝灵气，连我们都探不进去。但如果下面是地脉节点……那就说得通了。”
“等等。”白小染打断，“你们是不是忘了最重要的一点？为什么偏偏是现在？为什么这本书十年不动，今天突然开了？”
三人同时看向陈小满。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伤口还在渗血，血珠顺着指缝流下来，滴在书封上。
黑莲的花瓣轻微颤动了一下。
“是因为我的血。”陈小满说，“阴煞孤星的血，是启动它的钥匙。”
“那你现在等于一边读线索，一边也在激活陷阱。”白小染站起身，“必须停下来。”
“不能停。”陈小满握紧书，“我已经知道了他们的目的。如果我不先动手，就会一直被牵着走。下一次，可能就不只是井口冒气这么简单了。”
黄大贵叹了口气：“你说得对。但我们得换个方式看。不能再让你直接接触。”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黄布，铺在桌上：“这是我早年得的避邪布，能挡点脏东西。把书放上面，咱们一起看，谁发现不对就喊停。”
灰仙点头：“我守后窗。如果有异动，立刻中断。”
白小染站在陈小满身边：“我盯着你。你要是眼神发直，我就扇你。”
陈小满没笑，只是把书放上黄布。
月光正照在那行被抹去的内容上。
他们屏住呼吸。
过了几秒，烧痕里的印记开始泛出微弱的光。
新的文字缓缓浮现：
“地灵珠现于癸水之地，辰时初刻，龙气升腾。”
话音未落，院中的井口猛然喷出一股白气，直冲屋顶。
灰仙耳朵一抖：“井底……有东西在敲石头。”
陈小满盯着书页，声音很轻：
“癸水之地，就是北方有水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