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妆间外，透过门缝偷听的李京、副导演老陈，还有几个剧组核心成员，全都齐齐瞪大了眼睛，下巴掉了一地。
还能这样？
把骗人说得这么清新脱俗，这么冠冕堂皇？还上升到了“高情商”和“集体和谐”的高度？
老陈忍不住压低声音对李京说：“这小子……幸好是进了娱乐圈，这要是让他去搞传销，咱们有一个算一个，都得被他骗得把裤衩卖了还帮他数钱！”
李京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心里对江城的敬佩之情，已经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不过，他们更好奇的是，接下来江城打算怎么继续骗下去？这戏服也穿了，妆也化了，总不能真搞个烤全羊大会吧？
几人的窃窃私语声不大，但还是飘进了江城的耳朵里。
他嘴角微微一勾，对着镜子里已经化好妆的白露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走出了化妆间。
“老陈，”江城拍了拍副导演的肩膀，“去，把那辆宝贝面包车发动一下，准备拍第一场戏了！”
“啊？哦，好！”老陈下意识地应道。
江城和老陈并肩走到门口，他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李京和其他几个憋着笑的剧组人员，笑眯眯地说道：“别在那儿看戏了，从我把白露骗来的那一刻起，你们就都是我的同伙了。这要是穿帮了，谁都跑不了！”
这话一出，众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老陈吸了口凉气，走到不远处正在跟摄影师老黎沟通的贾樟可身边，低声吐槽道：“贾导，您看这小子，怎么跟个老狐狸一样，连拉人下水的套路都这么熟练？”
贾樟可推了推眼镜，看着江城的背影，一脸疑惑的看向老陈等人。
“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啊？”
老陈、李京等人全都一个个面面相觑，合着都这时候导演居然来个不粘锅？
他们彼此对视一眼，也都是装作什么都不知情的配合。
补妆结束的白露，此刻已经和剧本里的张小梅有了七八分的相似之处。
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朴素和倔强感，被她拿捏得恰到好处。
唯一可能不同的，就是这张嘴了。
江城看着镜子前端详自己新造型，还饶有兴致地跟呵呵讨论哪个角度更好看的白露，心里默默吐槽：剧本里的张小梅可是个沉默寡言的姑娘，让她当个哑巴，难度系数恐怕有点高啊。
“走吧，两位美女！”江城拍了拍手，吸引了两人的注意，“烤全羊大会之前，我先带你们去镇子上逛逛，熟悉熟悉环境，感受一下咱们西北的风土人情！”
一听到“逛逛”，白露和呵呵的眼睛都亮了。
两人跟着江城走出招待所，来到了外面那条坑坑洼洼的土路上。
一辆破旧的白色面包车正停在路边，车门敞开着，一个穿着朴素，看起来有些憨厚的年轻男人正坐在驾驶座上，他就是剧组找来的群演，三愣。
这正是电影里，树哥和张小梅第一次相遇时乘坐的那辆车。
在江城的安排下，周围看似空无一人，实际上，各个隐蔽的角落里，好几个机位已经悄悄地架设到位，摄影师老黎正躲在一堵土墙后面，紧张地调试着设备。
“上车吧。”江城指了指面包车。
“就坐这个去啊？”白露嫌弃地撇了撇嘴。
“入乡随俗嘛！”江城一本正经地说道，然后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对白露和呵呵叮嘱道，“对了，上了车以后，你们俩最好别说话，就安安静静地坐着就行。”
“为什么？”呵呵警惕地问。
江城朝驾驶座上的三楞努了努嘴，用更低的声音说：“车上有人……脑子都有点问题，不太正常。你们别招惹他们，免得惹上麻烦。”
这话一出，白露和呵呵的警惕心瞬间提到了最高点。
她们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驾驶座上的三愣，只见他正咧着嘴，对着她们露出一个憨厚的、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傻气的笑容。
这个笑容，在江城那番话的铺垫下，瞬间就变得诡异了起来。
三愣其实是接到了江城的叮嘱，让他保持微笑，不管听到什么都别说话。
此刻，他听着江城当着他的面说他脑子有问题，心里那叫一个憋屈，但又不敢反驳，只能把假笑装得更卖力一些。
远处，躲在监视器后面的贾樟可、老陈、李京等人，看着这一幕，全都无言以对。
还能这样？
为了让女主角在拍摄时不说话，直接把同车的演员说成是神经病？
老陈扶着额头，感觉自己的三观正在被江城反复刷新。
他忍不住对贾樟可说：“贾导，我收回刚才的话，他不是老狐狸，他这简直是成了精的狐狸！您听听他这话，神经病……他到底是在说三楞，还是在说他自己演的那个树先生啊？”
贾樟可的嘴角抽了抽，没说话，但眼神里的笑意却更浓了。
白露和呵呵虽然心里发毛，但看着江城那一脸“我都是为你们好”的真诚表情，最终还是将信将疑地上了车。
两人紧挨着坐在后排，身体都有些僵硬，大气不敢出。
江城最后一个上车，关上车门前，他不动声色地对着远处老黎藏身的方向，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
车门“哐当”一声关上。
“Action！”
贾樟可一声令下，隐藏在各处的摄像机同时开始运转。
面包车缓缓启动，在颠簸的土路上行驶起来。
车厢内，江城已经完全进入了“树哥”的状态。
他有些局促地坐在那里，眼神飘忽，带着一丝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疏离感。
他先是和前排的三愣搭话，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声音不大，带着点口吃。
然后，他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后视镜上，看到了镜子里白露那张清秀的脸。
那一瞬间，树哥的眼神变了。
有惊艳，有羞涩，有渴望，还有一丝自卑。
复杂的情绪在他眼中交织，让他整个人都像是被定住了一样。
他痴痴地看着镜子，嘴巴微张，连和三楞的对话都忘了。
“哥？树哥？”三楞按照剧本，喊了他两声。
树哥如梦初醒，慌乱地移开视线，脸上却浮现出一抹傻笑。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那身洗得发白的夹克，清了清嗓子，似乎是想鼓起勇气做点什么。
就在这时，车子到站停下。
树哥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急匆匆地推开车门下了车。
车子再次启动，缓缓向前开去。
而下了车的树哥，站在原地，看着远去的面包车，脸上的表情从懊恼变成了不甘，最后，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迈开双腿，奋力地追着车子跑了起来……
整个过程，白露和呵呵都像两个被吓住的鹌鹑，乖乖地坐在后排，一动不动，一句话也不敢说。
她们只是眼睁睁地看着江城在那儿自言自语，挤眉弄眼，一会儿傻笑，一会儿拍大腿，最后还发疯一样地跳下车去追车。
在她们看来，江城此刻的行为，完美印证了他自己刚才说的话，这车上的人，脑子果然有点问题！
尤其是江城，他看起来才最像那个神经病！
然而，在监视器后面，贾樟可的眼睛却越来越亮。
“好！太好了！”他忍不住低声赞叹。
旁边的老陈和李京也连连点头，完全被江城的表演给折服了。
有了女主角，哪怕这个女主角还被蒙在鼓里，但她只要坐在那里，就给了江城一个明确的支点。
江城进入状态的速度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快，表演也更加细腻，更加有层次感。
树哥对小梅的一见钟情，那种底层小人物面对美好时的渴望与自惭形秽，被他演绎得淋漓尽致。
这一幕，拍得非常好！一条过！
车子开出去了大概几百米，按照计划停了下来。
车厢里的白露和呵呵，终于松了一口气。
“吓死我了，”呵呵拍着胸口，“江城那家伙刚才的样子，跟中邪了似的。”
白露也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但她的眉头却渐渐皱了起来。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就算是要体验风土人情，也不至于搞这么一出吧？而且……
白露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车窗外，远处一堵土墙的豁口处，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在阳光下闪过一丝反光，看起来……像个镜头？
她心里“咯噔”一下，一个荒唐的念头瞬间涌了上来。
她猛地转头，看向另一边的车窗，果然，在路边一棵大树的树杈之间，她又看到了一个伪装起来的机位！
再联想到刚才江城那一系列莫名其妙的行为，以及这辆破破烂烂、明显是用来当道具的面包车……
所有的线索在脑海里串联起来，真相呼之欲出！
“呵呵，你看那儿！”白露指着窗外。
呵呵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也发现了隐藏的摄像机。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震惊和恍然大悟。
就在这时，追着车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江城，终于扶着车门赶了上来，他拉开车门，脸上还带着“树哥”的憨笑，对着车里的白露说道：“姑……姑娘……”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白露一声怒吼给打断了。
“江狗！你不会是在骗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