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撕毁执政官大人的命令?!”
神罚卫队的军官勃然大怒,身后的卫兵“锵”地一声齐齐出刀,森然杀气瞬间凝如实质。在他们眼中,这个区区炮兵上尉,已然亵渎神明,罪无可赦。
拿破仑·波拿巴却连眼角余光都未曾施舍给他们。仿佛那致命的刀锋,不过是路边的几块顽石。
他猛地转身,面对着自己手下那些惊疑不定的炮兵,洪亮的声音压过了远处的炮火轰鸣:
“士兵们!你们看到了吗?那就是‘神王’的力量!他可以像捏死一只虫子,摧毁敌人的旗舰!”
他顿了顿,手臂猛地指向身后那片在炮火中哀嚎的法军阵地,声如滚雷:
“但他,不会为我们赢得这场战争!”
“看看我们法兰西的旗帜!它正在泥泞里被炮火撕碎!看看我们的同胞!他们正在流血牺牲,毫无尊严地死去!而那个高高在上的‘神’,只顾于展示他无聊的威严,对我们真正的困境,视而不见!”
“现在!”拿破仑的声音淬满了冰霜与怒火,“他甚至要夺走我们手中唯一的武器,让我们像待宰的羔羊一样,乞求他施舍一场虚无缥缈的胜利!”
“你们,愿意吗?!”
他的话语,是点燃火药桶的火星。士兵们眼中压抑已久的屈辱与不甘,轰然引爆!他们厌倦了失败,厌倦了无能的指挥官,更厌倦了在这尊“神明”面前,被视作可以随意丢弃的垃圾!
“不愿!”一名老兵嘶吼着,第一个将钢盔砸在地上。
“我们听你的,上尉!”
“跟他死战!”
拿破仑的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光芒。他要的,就是这股同仇敌忾的疯狂。他缓缓转向那名脸色铁青的神罚卫队军官,眼神中的轻蔑毫不掩饰。
“回去,告诉你的执政官,”他的声音冷如西伯利亚的寒风,“土伦的法军,只服从能带领他们走向胜利的指挥官。在我收复这座城市之前,这里,我说了算!”
话音落毕,他再不看对方一眼,转身对自己的炮兵部队下达一连串急促而清晰的命令:
“把所有能动的火炮都给我集中起来!目标,不是英国舰队,是城西的‘小直布罗陀’高地!”
“所有人,装填双份弹药!听我口令,进行无差别曲射覆盖!”
神罚卫队的军官气得浑身发抖,但他看着拿破仑身后那群血红着眼、杀气腾腾的炮兵,又想起执政官“暂时观望”的密令,终究没敢下令格杀。他只能狠狠一跺脚,带着人悻悻地回去复命。
……
法军阵地的另一侧,临时指挥所。
桑泰尔将拿破仑的言行一字不差地汇报给了刑天。
“放肆!这个凡人竟敢违抗您的意志!神罚卫队何在?我亲自去,把他和他的炮兵连一起碾成肉泥!”桑泰尔怒不可遏。
刑天却缓缓摇了摇头。他站在高坡之上,神之视野如实质般锁定着那个正在疯狂调遣火炮的矮小身影。
“处决?为何?”他的嘴角,竟勾起一抹饶有兴味的弧度,“达努说得没错,这只蚂蚁,确实有些特别。”
“他的灵魂……在燃烧。”刑天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久违的玩味,“燃烧着一种……不亚于我战意的火焰。凡人称之为,野心。”
“可是我的神,他公然……”
“他想下一盘属于他自己的棋,一盘与我无关的棋。”刑天淡淡地打断他,目光深邃如星海,“那就让他下下去。我倒要看看,一只区区凡人,能在这棋盘上,翻出什么样的浪花。”
“传令下去,神罚卫队按兵不动,全力监视英国舰队和城内叛军。至于那个拿破仑……随他去。”
……
夜幕,如同一块巨大的黑布,笼罩了土伦。
战局,因两个男人的介入,被彻底撕裂。
海上,英国舰队在旗舰被毁后陷入了极度的恐慌与混乱。胡德上将狼狈地转移指挥舰,但士气已跌至冰点。他们不敢再靠近港口,只能在远处进行零星的骚扰性炮击,像一群被吓破了胆的野狗。
陆上,拿破仑的棋局,正式开局。
他无视了联军主力,将所有兵力,都压在了那个看似无关紧要的“小直布罗陀”高地上。这里是控制整个土伦港的咽喉要地,一旦被占领,港内所有舰船,都将成为活靶子。
联军指挥官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派出了最精锐的西班牙部队重兵驻守。
“开火!”
拿破仑一声令下,数十门老旧的野战炮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怒吼。炮弹拖着尖啸,划破夜空,如同冰雹般砸向高地的防御工事。
这种毫无技巧的饱和式轰炸,在联军看来,简直是愚蠢至极,可笑至极。
然而,就在联军士兵躲在工事后嘲笑法军浪费弹药时,拿破仑却亲自率领一支数千人的精锐步兵,从高地侧翼,一条被断言为“绝无人能攀爬”的陡峭山路上,如鬼魅般发起了突袭!
“为了法兰西!”
“为了胜利!”
古老的冲锋号角,从路易十六的记忆中被挖掘出来,在夜色中凄厉地吹响。拿破仑赌的,就是联军的傲慢与绝对的不设防!
战斗,瞬间进入了白热化。
法军士兵在炮火的掩护下,用血肉之躯,一次次冲击着西班牙人的防线。他们倒下一批,又冲上一批,眼中没有恐惧,只有对胜利最原始的渴望。
拿破仑亲临一线,他手中紧握着指挥刀,不断嘶吼着,下达着一个个精准到残酷的命令。炮弹在他身边不断爆炸,掀起泥土与碎石,但他仿佛死神附体,毫发无伤。
他的勇气与疯狂,如同一剂最猛的烈药,注入了每一个士兵的血管。一名被炮火震懵的年轻士兵,看到拿破仑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竟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端起步枪冲向了敌人的机枪哨点!
午夜时分,当一面残破的三色旗,终于插上“小直布罗陀”高地的顶端时——整个战局,瞬间逆转!
天亮之后,当拿破仑将缴获的联军重炮调转方向,对准港内还在犹豫不决的英西舰队时,那些不可一世的海军将领们,才终于明白,他们犯下了一个怎样致命的、不可饶恕的错误。
他们的舰队,已经彻底、完全地暴露在了法军的炮口之下。
“撤退!立刻撤退!”
在付出数艘战舰被击沉的惨重代价后,英西联合舰队,狼狈不堪地逃离了土伦港。
随着舰队的离去,城内的保王党叛军瞬间成了瓮中之鳖。在绝望中,他们向拿破仑率领的法军,投降了。
土伦,收复了。
整个战场,陷入了一片欢腾的海洋。法军士兵们将他们的英雄高高地抛向空中,一遍遍地嘶吼着那个名字:“拿破仑!拿破仑!”
而在这片狂欢的海洋之外,一道黑色的潮水,正缓步而来。
刑天。
他身后,是军容严整、沉默如铁的神罚卫队。他们所过之处,所有欢呼的士兵都下意识地安静下来,敬畏地让开一条道路。
刑天走到了那座刚刚经历过血与火洗礼的高地之上,站在了正被众人簇拥的拿破仑面前。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他们不知道,这位喜怒无常的“神王”,会如何对待这个抢走了他所有风头的凡人将军。
拿破仑也看到了他。他从士兵们的手臂上挣脱,独自一人,迎着刑天那双仿佛蕴含着星辰生灭的眼睛,走了过去。他身上的军装早已被鲜血和硝烟染得破烂不堪,但他的脊梁,却挺得像一杆刺破苍穹的长枪。
两人在高地上对视着。
一个,是执掌神罚、威压天地的上古战神。
一个,是凭借凡人之躯、逆转战局的军事天才。
“你赢了。”刑天率先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
“我只是在履行我的职责。”拿破仑平静地回答,目光没有丝毫闪躲。
刑天突然笑了。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充满了欣赏与强烈战意的笑容。
“说得好。”他向前踏出一步,巨大的身影,给拿破仑带来了无与伦比的压迫感。
“那么,履行完职责的将军……”刑天缓缓伸出手,按在了拿破仑的肩膀上。那股力量,让拿破仑感觉自己的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有没有兴趣,下一盘……让诸神也为之侧目的,更大的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