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洛斯和约》签订后的第三天,法军营地弥漫着异样的肃杀。没有胜利的狂欢,只有一座庞大战争机器在冰冷地运转。
士兵们如工蚁般清扫着德戈战场。从皮埃蒙特的火炮、步枪到阵亡军马的马蹄铁,一切可用物资都被回收、登记、造册,迅速补充进各支部队。
另一边,新编入“意大利军团”的两个皮埃蒙特步兵团和龙骑兵团,正被带到一片隔离区域进行“再教育”。法国军官们用他们半生不熟的皮埃蒙特语,向这些新兵灌输着新的纪律、新的战术,以及最重要的——新的信仰。那些曾经高傲的皮埃蒙特军官,此刻或麻木,或屈辱,或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士兵学着高唱《马赛曲》。
拿破仑骑着他那匹白色的阿拉伯马,缓缓穿行于营地之中。他没有穿元帅服,依旧是一身朴素的蓝色军装,在一众穿着各色制服的军官中,这反而让他不那么显眼。
他停在一处正在擦拭武器的士兵旁,拿起一支缴获的皮埃蒙特步枪,掂了掂。
“怎么样,我的孩子?”他问道,“用起来顺手吗?”
那名士兵,一个来自马赛的年轻小伙,立刻立正回答:“报告将军!比我们的旧货色强多了!就是太重了,拉不开栓!”
拿破仑笑了,将步枪还给他。“很快,你们就会用上我们自己的新步枪。在那之前,学会用敌人的武器来杀死敌人,这也是一门学问。”
他继续前行,路过一个正在分发面包的补给点。面包是黑麦做的,又干又硬,但士兵们依然吃得津津有味。拿破仑拿起一块,尝了一口,然后对负责补给的军官命令道:“告诉后勤部,士兵们的伙食标准要提高。我们要打的是一场富裕的战争,不是乞丐的远征。从今天起,让每个士兵每天都能喝上一杯酒。”
周围的士兵们闻言,咀嚼的动作都慢了一拍,随即爆发出压抑的低呼和感激的眼神。他们或许不懂复杂的战略,但这位将军关心他们的肚子——这就够了。
……
傍晚,拿破仑的指挥部。
壁炉里的火光映照着地图上伦巴第平原的复杂水系。拉纳、缪拉、奥热罗,以及新近抵达的炮兵指挥官,围在桌前。
“先生们,”拿破仑用指挥棒指向地图,“博利厄元帅,这位老将,现在一定在蒂罗尔集结他的军队。他的兵力大约在两万五千到三万人之间,都是帝国百战精锐。”
“他会怎么做?”拿破仑自问自答,“他会沿着阿迪杰河谷南下,依托曼图亚这座欧洲最坚固的要塞,建立一条防线。他会认为,只要守住曼图亚,就能锁住我们进入维也纳的门户。他会等待援军,企图将我们困死在波河平原。”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位元帅。
“这是旧时代的战争逻辑。而我们将给他一个新时代的教训。”
指挥棒重重地敲在地图上的一点——曼图亚。
“我们的目标,不是在平原上与他的主力决战。那是赌博,我不喜欢赌博。我们的目标,是曼图亚!”
“将军,曼图亚的城墙……固若金汤。”奥热罗,一位以勇猛着称的将军,皱起了眉头,“强攻,至少需要三个月,而且会伤亡惨重。”
“所以我们不强攻。”拿破仑的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微笑,“我们要围困。但我们的围困,和历史上所有的围困都不同。”
他的指挥棒在地图上划出几道弧线。
“拉纳,你的先锋部队将作为诱饵。放弃直接南下,而是向东北方向佯动,做出要切断博利厄与维也纳联系的姿态。这会刺激他,让他以为我们犯了轻敌冒进的错误,他会迫不及待地离开他的坚固阵地,来寻找你决战。”
“缪拉,”他转向金色的骑兵元帅,“你的骑兵将是我的眼睛。你需要像狼群一样散开,死死盯住博利厄的每一分动向。当他出动时,我要在第一时间知道他的兵力、行军路线和速度。同时,你要切断他所有的侦察兵,让他变成一个瞎子。”
“奥热罗,你的主力部队将是铁锤。当拉纳将博利厄引诱到我们预设的战场时,你将从侧翼给予他致命一击。”
“而我,”拿破仑收回指挥棒,语气变得深沉,“将亲自指挥炮兵,为这场狩猎,奏响序曲。”
元帅们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这是一个大胆、疯狂却又环环相扣的计划。它将整个伦巴第平原,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陷阱。
众人散去,拿破仑的指尖在地图上那一点久久未离。阴影中,一个沉默的身影无声浮现——刑天。
“刑天,”他轻声说道,“围城战,最大的敌人是时间。奥地利人不会坐视曼图亚被围,他们的援军正在路上。我需要一个能加速进程的手段。”
刑天沉默了片刻,一块悬浮在他面前的石板上,浮现出复杂而优美的神文符文。
【“谐振信标。”】
一个声音直接在拿破仑的脑海中响起。
【“它不会直接摧毁城墙。它会释放一种低频能量,与墙体结构发生谐振,持续性地瓦解其内部应力。原本需要炮击数周才能造成的裂痕,它在数日内就能完成。同时,这种谐振能渗透进要塞内部,影响守军的生理与精神,制造持续的疲惫、焦虑和幻听,瓦解他们的士气。”】
拿破仑的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
“一座自己会崩溃的鬼城?”他低语道,“这……真是天才的设计。它符合战争的最高原则——不战而屈人之兵。”
【“制造它需要大量的纯净神文核心材料,以及至少三天的时间。”】
“你有多少时间,我就给你多少时间。”拿破仑毫不犹豫地回答,“去吧,刑天。在博利厄抵达之前,我要让曼图亚,成为一座不祥的坟墓。”
当夜,意大利军团开始行动。
拉纳的先锋部队如同一支离弦的箭,悄无声息地脱离大部队,向东北方向的维罗纳进发。
拿破仑站在山坡上,看着麾下的棋子开始在巨大的棋盘上移动。他仿佛能听见遥远的东方,那头老鹰在巢穴中焦躁地扇动翅膀。
棋局,已经开盘。而他,已经布下了第一重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