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尔良城的陷落,快得如同一场夏日里的骤雨。
当刑天的神罚军团如同暗红色的铁流,从崩塌的城墙缺口涌入时,抵抗便已失去意义。城内的守军,无论是被革命口号蛊惑的民兵,还是罗伯斯庇尔派来的那几个“强化者”,在真正的神威面前,都脆弱得不堪一击。
战斗在半个时辰内便告终结。街道上横陈着尸体,血迹尚未干涸,暗红色的帝旗便已插上了奥尔良市政厅的顶端。投降的守军被缴械,集中在广场上,瑟瑟发抖地等待着新主人的发落。
刑天对繁琐的受降和城内琐事毫无兴趣。他将扫尾工作交给麾下将领,自己则站在市政厅的露台上,神念再次如水银泻地般蔓延开去,越过奥尔良,扫描着更南方的土地。
南方的地脉污染情况比北方更为严重。尼克斯的“逻辑炸弹”残余能量似乎与南方革命派的狂热意志产生了某种诡异的共鸣,像是一片滋生着混乱与叛逆的温床,不断扭曲着现实的法则,抗拒着他的神威侵蚀。
“哼,垂死挣扎。”刑天冷哼一声,正准备调动神力,强行净化这片区域,眉头却忽然微微一皱。
他的神念感知到了一支军队。
一支…截然不同的军队。
就在奥尔良以南约百里处,一支规模不大、但纪律极其严明的部队正在快速构筑阵地。他们行动迅捷,效率极高,土木作业的熟练程度远超这个时代的任何一支军队。更引人注目的是,他们阵列中那一门门擦得锃亮的火炮。
那些火炮的布置极有章法,并非杂乱无章地堆砌在前线,而是巧妙地利用着地形起伏,构成了一个错落有致、彼此能够交叉火力掩护的炮兵阵地。每一门炮的射界、角度都经过精心计算,隐隐透着一股冰冷的、建立在绝对理性之上的杀戮美学。
这不像是一支仓促迎战的部队,更像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一个专门等待着他的陷阱。
而在那片阵地的后方,一个相对较高的指挥所里,刑天“看”到了一个穿着蓝色军装、身材不算高大、却站得如同标枪般挺拔的年轻军官。
他并没有强大的能量波动,体内也没有神力的痕迹,甚至比那些“强化者”还要“凡人”。
但是,这个年轻军官的身上,凝聚着一股极其可怕的东西——一股纯粹由意志、野心、才华和无与伦比的自信糅合而成的“势”!这股“势”如同无形的力场,不仅笼罩着他麾下的军队,让那些士兵的眼神坚定、动作果决,甚至开始隐隐抗拒刑天神念的探查!
仿佛这片天地,在这个凡人面前,都要遵循他的“理”!
“拿破仑·波拿巴…”刑天几乎瞬间就确定了对方的身份。玛丽王后感知到的那股“异常纯粹且强大的凡人意志”,在此刻变得无比清晰。
有趣。
刑天的嘴角勾起一丝真正属于猎手的弧度。摧毁奥尔良这样的软柿子,对他而言如同呼吸般自然,毫无乐趣可言。但这个年轻的凡人,却让他久违地感到了一丝挑战的意味。
“传令,”刑天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的传令官道,“前锋兵团,向南推进五十里。遭遇敌阵,无需请示,即刻进攻。”
他要用最狂暴的姿态,去碾碎这个凡人精心布置的阵地,看看那份惊人的“势”,到底能在他战神的铁蹄下支撑多久。
“是!”
命令迅速下达。刚刚经历了一场轻松战斗、士气正盛的神罚军团前锋——约两千名精锐,立刻脱离大部队,以标准的进攻队形,如同一柄暗红色的刺刀,直插南方!
他们步伐坚定,信仰狂热,符文武器在阳光下闪烁,无所畏惧。
百里距离,对于急行军的精锐而言,并不算遥远。
当神罚前锋军踏入那片被精心挑选的战场时,立刻感受到了不同。这里的土地似乎都透着一种冰冷的排斥感,空气中也弥漫着一种令人不安的寂静。
“发现敌军!炮兵阵地!”哨兵高声预警。
神罚军团的指挥官看到了远处那些精心布置的火炮,以及严阵以待的步兵线列。他脸上露出轻蔑的冷笑。奥尔良的胜利让他对革命军的战斗力极为不屑。
“为了大帝!碾碎他们!”
暗红色的潮水开始加速,发起了冲锋。他们相信,只要冲过这几百米的距离,就能像在奥尔良一样,轻易地将敌人撕碎。
指挥所内,拿破仑放下望远镜,那双着名的灰蓝色眼眸中没有任何轻敌,只有绝对的冷静和精确的计算。他看到了对方士兵身上那不寻常的暗红色光泽和狂热的眼神,知道这绝非普通军队。
但这正合他意。
“全体炮兵,”他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装填榴霰弹。”
“距离…八百米。”
“七百五十米。”
“七百米…稳住…”
神罚军团冲锋的速度极快,进入七百米距离时,拿破仑眼中寒光一闪,猛地挥下手:
“开火!”
轰!轰!轰!轰!
并非零星的炮响,而是整个炮兵阵地的齐射!超过三十门火炮在同一瞬间发出了怒吼!声震四野!
拿破仑的炮兵,是他倾注了无数心血训练出的绝对精锐!装填速度、射击精度、协同能力,远超这个时代的标准!
刹那间,一片死亡之云在空中成型!无数霰弹子如同狂暴的蜂群,以惊人的覆盖面,朝着冲锋的神罚军团前锋狠狠砸下!
噗噗噗噗——!
冲在最前面的神罚士兵,身上的符文铠甲亮起,试图抵挡。这些经过神力祝福的甲胄,确实有效防御了大部分弹片,巨大的冲击力依旧让他们阵型一滞,不少士兵被震得踉跄倒地。
然而,拿破仑的炮击并非只有一轮!
第一轮炮火硝烟未散,训练有素的炮组已经完成了高速装填!
“延伸射击!自由快速射!”拿破仑的命令简洁冰冷。
轰!轰!轰!轰!轰!
第二轮!第三轮!第四轮炮火接踵而至!几乎没有任何停顿!炮火如同滚动的雷声,持续不断地砸落在神罚军团的冲锋队列中!
这不是这个时代常见的、缓慢而缺乏协调的炮击。这是拿破仑式的、经过精确计算和严格训练的、追求最大火力密度和持续性的炮火洗礼!
符文铠甲能抵挡弹片,却无法完全抵消连续不断的剧烈冲击。士兵们的冲锋势头被硬生生遏制!阵型开始散乱!不断有人被震倒,被后续的炮弹掀飞!
更可怕的是,那些炮击仿佛长了眼睛,总能落在队伍最密集、最关键的位置!
神罚军团的指挥官惊怒交加,他试图重整队伍,却发现对方根本没有派出步兵交锋的意思,只是用那冰冷、高效、毫不停歇的炮火,一遍又一遍地犁过他的队伍!
仿佛他们面对的不是一支军队,而是一座无情喷吐着火焰的钢铁堡垒!
伤亡开始出现,并且迅速增加。
狂热信仰带来的无畏,在绝对理性的、持续不断的暴力碾压下,第一次动摇了。
冲锋,被来自凡人的炮火,强行阻止了。
远在奥尔良露台上的刑天,缓缓睁开了眼睛,猩红的瞳孔中,第一次映出了一丝真正的…讶异。
他感知到了前锋受挫,更清晰地“看”到了那片战场上发生的一切。
那个叫拿破仑的凡人,没有动用任何超凡力量,仅仅凭借着对凡间武器极限的运用和那支军队如臂使指的纪律,就挡住了他神罚军团的兵锋。
“以凡人之力,阻神之步伐?”刑天低声自语,非但没有愤怒,反而那抹猎手般的弧度再次浮现。
“很好。”
“这样,碾碎你的时候,才会有点意思。”
他的身影,瞬间从露台上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