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价高者得。”
黑袍摊主那沙哑干涩的声音,如同冰冷的石子投入死水,在这昏暗压抑的仓库角落里荡开细微的涟漪。
陈磊的心沉了一下。他最担心的就是这种情况。公开竞价,意味着变数大增,不仅价格可能被抬到难以承受的高度,更可能引来不必要的关注和麻烦。但他没有选择的余地,这张“定身符”他志在必得。
他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表示了解规则,然后退开半步,目光却依旧紧紧锁在那张被封存的符纸上,仿佛在评估它的价值,实则是在强压下心中的激动与急切,同时警惕地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怀中的通灵古玉依旧散发着清晰的温热感,与那张符纸隐隐共鸣,不断提醒着他这东西与《玄真秘录》、与他陈家血脉的深切关联。
没过多久,一个穿着考究唐装、手里盘着串油光发亮佛珠的中年胖子踱步过来,在摊位前停下。他目光扫过摊位,最后也落在了那张“定身符”上,眼中闪过一丝感兴趣的神色。
“老板,这张黄符,什么来头?”胖子开口,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黑袍摊主头也不抬,依旧是那副冰冷的腔调:“玄真门,定身符。”
“玄真门?”胖子挑了挑眉,似乎对这个名头有所耳闻,但又不太确定,“定身?听起来有点意思。多少钱?”
“等。”摊主言简意赅。
胖子皱了皱眉,似乎对这种爱答不理的态度有些不悦,但也没再多问,抱着胳膊等在一旁,目光不时瞟向那张符纸,盘算着什么。
紧接着,又陆续有几个人被吸引过来。有一个身上带着淡淡草药味、眼神精明的干瘦老头;一个穿着皮衣、脖颈有纹身、气息彪悍的壮汉;还有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像是学者,但眼神深处却透着精明的男人。
小小的摊位前,很快聚集了五六个人,目光都聚焦在那张看似普通的黄符纸上。气氛变得微妙而紧张起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较量。
陈磊站在人群边缘,心中愈发凝重。这些人,显然都不是易于之辈。那个胖子可能是个信风水的富商;干瘦老头或许是懂些门道的药师或术士;彪悍壮汉和眼镜男目的不明,但绝非善茬。竞争,恐怕会异常激烈。
他默默计算着自己这段时间积攒下来的钱财。大部分收入都用于秀雅的药费和日常开销,加上之前为了拿回老宅地契也花费了一些,他手头能动用的现金并不宽裕。如果价格被抬得太高……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仓库管理员制服、但眼神锐利的工作人员走了过来,算是临时充当了拍卖师的角色。他看了一眼聚集的人群,清了清嗓子,低声道:“规矩都懂,起价五千,每次加价不低于五百。开始吧。”
起价五千!陈磊的心猛地一紧。这几乎是他目前能动用资金的一半!而且这只是起拍价!
“六千。”那个唐装胖子率先开口,语气轻松,仿佛只是扔出几个零钱。
“七千。”干瘦老头立刻跟上,声音平稳。
“八千五。”彪悍壮汉瓮声瓮气地喊道,带着一股势在必得的蛮横。
价格在几人交替出价中,迅速攀升,很快突破了一万,并且没有丝毫停歇的迹象。
“一万二!”
“一万三!”
“一万五!”
陈磊的掌心沁出了冷汗。他几次想开口,又强行忍住。他必须等到最关键的时刻,不能过早暴露自己的迫切,也不能盲目跟价消耗资金。
当价格被那个眼镜男喊到“一万八”时,场中出现了短暂的停顿。唐装胖子摇了摇头,似乎觉得不值,退出了竞争。干瘦老头也皱紧了眉头,犹豫不决。彪悍壮汉则骂骂咧咧地瞪了眼镜男一眼,似乎资金也有些吃紧。
就是现在!
陈磊深吸一口气,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开口:“两万。”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了他这个一直沉默的年轻人身上。惊讶、审视、好奇,各种目光交织。
眼镜男推了推镜框,仔细打量了陈磊一番,似乎想从他身上看出点什么,最终摇了摇头,没有再出价。干瘦老头也叹了口气,放弃了。彪悍壮汉冷哼一声,似乎很不甘心,但也没再开口。
临时拍卖师环视一圈:“两万,还有没有更高的?”
无人应答。
“两万,成交!”
陈磊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但随即又被一阵肉痛取代。两万块,几乎是他目前所有的积蓄了。但他没有丝毫后悔。
他走上前,从贴身口袋里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用油纸包好的现金,仔细点出两沓,递了过去。黑袍摊主看也没看,直接收下,然后将那个装着“定身符”的塑料封套,递到了陈磊手中。
指尖触碰到封套的瞬间,怀中的通灵古玉仿佛发出了一声欢快的轻鸣,温热感更加明显。符纸上的那道朱砂符文,在如此近的距离下,更是透出一股令人心悸的、内敛而强大的力量波动。
他强忍着立刻研究的冲动,将符纸小心地放入内侧口袋,贴身藏好,然后对着摊主微微颔首,转身便走,没有丝毫停留。
他必须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然而,就在他即将融入仓库深处阴影的那一刻,他敏锐地感觉到,有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如同毒蛇般,悄然黏在了他的背上。
怀璧其罪。
在这无法无天的鬼市,带着刚刚拍下的“宝贝”独自离开,本身就是一种危险。
陈磊的脚步没有丝毫慌乱,但眼神已然变得冰冷而锐利。
看来,想要安然带走这张符纸,恐怕没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