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的到来与离去,如同夜空中划过的流星,短暂地打破了出租屋的宁静,又迅速归于沉寂。但那一夜残留的紧张气息,却如同无形的薄雾,悄然弥漫在空气里,并非轻易能够散去。
第二天清晨,阳光依旧准时透过窗户,照亮了房间。小梅揉着惺忪的睡眼从里屋出来,对昨晚发生的一切浑然未觉,依旧像只快乐的小鸟,叽叽喳喳地说着学校里趣事,催促着哥哥嫂子吃早饭。
然而,林秀雅却显得有些沉默。
她坐在桌边,小口喝着碗里的白粥,目光不时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掠过陈磊沉静的侧脸。尽管陈磊昨晚轻描淡写地将事情归结为“小毛贼”,但她并非不谙世事的少女。那被撬坏后临时加固的门锁,空气中若有若无的、不属于这个家的陌生气息,以及陈磊眼底深处那抹即便掩饰得很好、却依旧被她捕捉到的凝重,都让她明白,事情绝非那么简单。
她想起了那晚惊鸿一瞥的奇异红光,想起了陈磊近日来愈发沉静专注、仿佛在积蓄着什么的状态,也想起了他昨日轻描淡写提及的“更强的符咒”。
那些“小毛贼”,恐怕不是冲着寻常财物来的。他们的目标,很可能是阿磊正在钻研的那些“不一样”的东西,甚至……就是他本人。
这个认知让她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泛起细密而持久的疼痛与担忧。她不怕清贫,不怕辛苦,只怕他独自一人去面对那些她无法想象的危险。
但她没有将这些担忧说出口。她知道,阿磊之所以隐瞒,就是不想让她担心。她更知道,他走的这条路,或许充满了荆棘,却是他必须去走,也是为了这个家必须去走的路。她不能成为他的拖累,不能用无谓的担忧去分散他的心神。
她所能做的,就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给予他全然的信任和最坚实的后方。
于是,她将所有的忧虑都压在了心底最深处,脸上重新露出了温婉的笑容,像往常一样,细心地为陈磊夹菜,叮嘱他多吃点,和小梅说着轻松的家常。
只是在陈磊起身准备去古玩街(他并未告诉她自己已暂时不去)时,她忍不住轻声唤住了他。
“阿磊。”
陈磊回头。
林秀雅走到他面前,伸出手,仔细地帮他整理了一下其实并不凌乱的衣领,动作轻柔而缓慢。她的指尖微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外面……一切小心。”她抬起头,看着他深邃的眼睛,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这最简单、却也最沉重的四个字。没有追问,没有叮嘱,只有最深切的牵挂。
陈磊看着她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清澈、却也藏着一丝隐忧的眸子,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触动。他明白,她什么都知道了,或者说,猜到了大半。而她选择的方式,是沉默的支持与无声的担忧。
他伸出手,覆盖住她停留在自己衣领上的、微凉的手,用力握了握。
“我知道。”他的声音低沉而稳定,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别担心,我会处理好。你和小梅在家,也照顾好自己。”
他顿了顿,补充道:“等老宅那边再收拾得妥当些,我们就搬过去。那里……会更安全。”
这是他第一次明确提及搬家的原因与“安全”挂钩。
林秀雅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什么。“好,我和小梅等你。”
她看着他转身走出家门,背影在晨光中挺拔而坚定,仿佛能扛起所有的风雨。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她才缓缓收回目光,靠在门框上,轻轻叹了口气。
那叹息声很轻,消散在清晨的空气里,却承载了太多无法言说的情感。
小梅凑过来,仰着小脸好奇地问:“嫂子,你怎么啦?哥哥不是说了没事吗?”
林秀雅蹲下身,将小梅轻轻搂进怀里,感受着怀中小小身体传来的温暖,心中的忧虑似乎被驱散了一些。她摸了摸小梅的头发,柔声道:“嗯,哥哥没事。嫂子只是……希望我们一家人,能一直这样平平安安的。”
“我们当然会一直平平安安的呀!”小梅理所当然地说道,语气里充满了孩童式的天真与笃信,“有哥哥在呢!”
是啊,有他在呢。
林秀雅将脸埋在小梅柔软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
正是因为他在,正是因为想要守护这份来之不易的平安,他才不得不去面对那些未知的险阻。
而她,能做的,就是相信他,等待他,并将这个家,守护得好好的,等他归来。
阳光洒满屋子,温暖而明亮。但在这温暖之下,无声的担忧与坚定的守护,如同藤蔓般交织生长,成为这个家此刻最真实的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