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市妇幼保健院的院长办公室里挤满了人。
王院长、几个副院长、儿科主任,还有三个婴儿的父母——那对昨晚险些失去孩子的年轻夫妻也来了,女人抱着刚救回来的儿子,眼睛红肿,显然是哭了一夜。陈磊坐在沙发上,墨尘站在他身后,两人都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
“陈会长,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王院长说着说着,声音又开始哽咽。这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一夜之间仿佛又老了十岁,眼袋发黑,头发凌乱,白大褂的扣子都扣错了一个。
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突然就要往地上跪。
陈磊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过去,双手稳稳托住王院长的胳膊:“王院长,您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陈会长,您让我跪吧……”王院长的眼泪终于掉下来了,“您是不知道,这几天我压力有多大……三个孩子在我医院丢了,家长天天来闹,媒体天天打电话,卫生局的领导一天训我三遍……我、我昨晚都想好了,要是这几个孩子找不回来,我就从医院楼顶跳下去……”
办公室里的其他人都沉默了。那对年轻夫妻紧紧抱在一起,女人把脸埋在丈夫肩上,肩膀微微颤抖。
陈磊用力把王院长扶回椅子上,认真地说:“王院长,您千万别这么想。孩子找回来了,这是好事。而且这也不是您的错,是那些邪术师丧尽天良,跟医院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王院长摇头,“是我管理不到位,安保有漏洞,才让他们钻了空子……”
“邪术师想作案,防不胜防。”陈磊打断他,“他们能穿墙,能隐形,能操控鬼物,普通安保对他们根本没用。这不是医院的问题,是整个玄门需要加强监管的问题。您放心,这次的事我们会写详细报告,向上级说明情况,不会让医院背黑锅。”
听到这话,王院长的情绪才稍微平复了些。他擦了擦眼泪,对那对年轻夫妻说:“小张,小刘,你们也来谢谢陈会长。要不是他,你们的孩子就……”
年轻夫妻连忙抱着孩子走过来。男人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女人也跟着跪。陈磊想拦,但这次墨尘轻轻拉了他一下,摇摇头——这跪,得让他们跪。
“陈会长,谢谢您,谢谢您……”男人声音哽咽,重重磕了个头,“我们两口子从外地来打工,三十多岁才得了这个儿子……要是他没了,我们、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活了……”
女人已经说不出话,只是抱着孩子不停流泪。
陈磊蹲下身,扶起两人:“快起来,孩子好好的就行。以后好好照顾他,让他健健康康长大,就是对我最好的感谢。”
他看了看女人怀里的婴儿。小家伙睡得很香,小脸粉嘟嘟的,完全看不出昨晚经历了那么凶险的事。陈磊伸手轻轻摸了摸婴儿的额头,指尖渡过去一丝温和的灵力,检查他的魂魄状况。
还好,先天之气已经基本回流,魂魄也稳固了。只是眉心处还有一点淡淡的阴气残留,需要时间慢慢消散。
“孩子没事了,但这两天多晒太阳,别去阴气重的地方。”陈磊叮嘱道,“晚上睡觉时,在床头放个橘子或者柚子皮,可以去去晦气。”
“好好好,我们记住了!”夫妻俩连声答应。
陈磊又从包里掏出三张护身符,递给王院长:“这是普通的安神护身符,给这三个孩子一人一张,贴身戴着。能保护他们不受邪气侵扰,也能安神定惊。”
王院长双手接过符咒,像捧着珍宝:“谢谢,谢谢陈会长……”
处理完医院这边的事,已经快八点了。陈磊和墨尘走出院长办公室,准备回协会。
走廊里,几个值班的护士看到他们,都停下脚步,眼神里充满感激和敬意。一个年轻的小护士鼓起勇气走过来,红着脸说:“陈会长,我、我能跟您握个手吗?我昨晚就在新生儿科值班,要不是您……我真不敢想会发生什么……”
陈磊笑了笑,和她握了握手:“你们也很勇敢。昨晚那种情况,很多护士都坚守岗位,安抚家属,这很不容易。”
小护士激动得脸更红了,旁边的护士们也都围过来,七嘴八舌地道谢。
走出医院大楼,清晨的阳光正好洒在脸上。陈磊深吸一口气,感觉胸口的郁气散了不少。
“陈哥,这些医护人员是真感激你。”墨尘感慨地说,“我昨晚听到几个护士聊天,说要是孩子找不回来,她们都不敢在这行干下去了。”
“可以理解。”陈磊拉开车门,“不过这件事还没完。阴泉虽然抓住了,但他背后肯定还有人。养魂灯这种级别的邪术,不是他一个人能搞定的。”
车子驶向协会。路上,陈磊给林秀雅发了条信息,说事情解决了,中午回家吃饭。林秀雅很快回复:“好,我给你炖了鸡汤,补补身子。”
看着屏幕上的字,陈磊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回到协会时,已经九点多了。地下审讯室里,阴泉被特制的锁链捆在椅子上,身上贴满了禁灵符,整个人萎靡不振,完全没了昨晚的嚣张气焰。
刘副会长居然也在——他站在审讯室外,透过单向玻璃看着里面的阴泉,脸色不太好看。
“老刘,你怎么来了?”陈磊走过去。
刘建国转过身,挤出一个笑容:“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当然要来看看。小陈啊,这次你可立了大功,救了七个孩子,协会脸上有光啊。”
“职责所在。”陈磊淡淡地说,眼睛却盯着刘建国的脸,想从他表情里看出点什么,“阴泉交代了什么吗?”
“嘴硬得很,什么都不肯说。”刘建国叹气,“只承认自己修炼邪术,其他的都推到死人身上——说那些童男童女都是他师父生前害的,他只是继承‘遗产’。”
“鬼话连篇。”陈磊冷笑,“那些养魂灯上的禁制手法很新,最多不超过三个月。他师父十年前就死了,哪来的新手法?”
刘建国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这个……可能他后来又学了别的?”
“可能吧。”陈磊没有深究,推开审讯室的门走了进去。
阴泉听到动静,抬起头,看到是陈磊,眼中闪过一丝恐惧,随即又变成怨毒。
“陈磊,你别得意……”他嘶哑地说,“你以为你赢了?我告诉你,鬼灯门不会放过你的……我师父,我师兄,他们都会替我报仇……”
“哦?”陈磊拉过椅子坐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说说看,你师父是谁,师兄又是谁?他们在哪儿?我正好想找他们聊聊。”
阴泉愣住了,没想到陈磊会这么直接。他咬紧牙关,不再说话。
“不说也没关系。”陈磊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颗黑色的丹药,“认识这个吗?‘真言丹’,协会特制的。吃下去后,十二个时辰内问什么答什么,而且说的都是真话。副作用嘛……也不大,就是之后一个月灵力尽失,跟废人差不多。”
阴泉的脸色瞬间白了。
“你是自己交代,还是等我喂你吃药?”陈磊把丹药放在桌上,“自己交代,算是坦白,可以从宽处理。等我用药,那就是抗拒执法,罪加一等。你想清楚。”
审讯室里安静得可怕。阴泉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额头渗出冷汗。他看着那颗黑色的丹药,眼神挣扎。
门外,刘建国透过玻璃看着这一切,手指无意识地握紧了。
“我说……”阴泉终于崩溃了,“我说……但你要保证,我说了之后,给我条活路……”
“你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陈磊冷冷地说,“但如果你配合,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我可以考虑向上面求情,留你一命。”
阴泉低下头,沉默了足足一分钟,才开口:“我师父……是鬼灯门上一代掌门,‘幽冥子’。他十年前死了,但死前把鬼灯门的传承分给了三个徒弟——大师兄‘阴冥’,二师兄‘阴煞’,还有我,阴泉。”
“你们三个现在都在哪儿?”
“大师兄在湘西老家,守着师父的坟。二师兄……我不知道,他很多年前就失踪了,有人说他去了海外。”阴泉顿了顿,“那些养魂灯……确实是师父留下的,但灯油干了,灯芯也散了。我这些年一直在找方法重新炼制……”
“所以你就偷孩子?”陈磊的声音冷了下来。
“一开始不是……”阴泉眼神躲闪,“我、我先是用动物的魂魄试,但效果不好。后来……后来有人找到我,说能提供‘材料’,只要我炼成了分他一盏……”
陈磊身体前倾:“谁?”
“我不知道真名,他只让我叫他‘黑鸦’。”阴泉说,“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脸上有道疤,左手少了根小指。他半年前找到我,说知道我在炼养魂灯,可以帮我。那些童男童女的资料……有一部分是他提供的。”
黑鸦。
又是这个名字。
陈磊想起墨尘之前说的,刘建国在东南亚见过的那个人。
“他怎么联系你?”
“单线联系。”阴泉说,“每次都是他找我,用不同的号码。最后一次联系是三天前,他说医院里有‘好材料’,让我准备动手。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陈磊盯着阴泉的眼睛,慧眼视野中,对方的心跳、呼吸、灵力波动都显示他没有说谎。
“黑鸦还说了什么?他为什么要帮你?”
“他说……他说等七盏灯炼成,要分走三盏。至于用途,他没说,我也没敢问。”阴泉苦笑,“陈会长,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我就是个贪心怕死的糟老头子,被黑鸦利用了……您高抬贵手,留我一条老命吧……”
陈磊没有回答,站起身走出审讯室。
门外,刘建国还站在那里,脸色有些发白。
“老刘,你怎么了?不舒服?”陈磊问。
“没、没什么,就是昨晚没睡好。”刘建国勉强笑了笑,“小陈啊,这个阴泉……你打算怎么处理?”
“按规矩办。”陈磊说,“残害五十六条人命,炼养魂灯,哪一条都是死罪。不过我会把他交给特案组,走正规司法程序。”
“应该的,应该的。”刘建国点点头,“那……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手头还有点工作要处理。”
看着刘建国匆匆离去的背影,陈磊的眼神深了深。
“墨尘。”他低声说。
“在。”
“派两个人,暗中盯着刘副会长。注意,要最可靠的人,别被他发现。”
“明白。”
中午十二点半,陈磊终于回到家。
推开门,鸡汤的香味扑面而来。林秀雅系着围裙从厨房出来,看到他,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回来了?快洗手吃饭,汤炖了两个小时呢。”
餐桌上已经摆好了四菜一汤:红烧排骨、清炒时蔬、番茄炒蛋、凉拌黄瓜,还有一大砂锅的鸡汤。小梅和念安坐在桌边,念安看到爸爸,开心地挥舞着小手。
“爸爸!妈妈说你昨晚抓坏人了!”
陈磊笑着走过去,抱起儿子亲了一口:“是啊,爸爸抓了个很坏的坏人。”
“磊子,先喝碗汤。”林秀雅盛了碗鸡汤递过来,“我放了当归、黄芪、枸杞,补气的。你看你,眼圈都是黑的,一晚上没睡吧?”
“睡了两个小时,够了。”陈磊接过汤碗,热腾腾的香气让他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吃饭时,小梅好奇地问:“哥,医院那些小宝宝……都救回来了吗?”
“都救回来了。”陈磊给她夹了块排骨,“七个宝宝,一个都没少。”
“太好了!”小梅眼睛亮晶晶的,“哥你真厉害!”
林秀雅也轻声说:“磊子,你做的是积德的事。那些孩子要是没了,七个家庭就毁了。你救了他们,就是救了七个家。”
陈磊喝汤的动作顿了顿。他看向妻子,林秀雅的眼神温柔而坚定。
“其实……”他放下碗,“昨晚在手术的时候,我心里也怕。怕万一救不回来,怕那些孩子已经……但后来看到他们都还活着,就觉得一切都值了。秀雅,你说得对,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
“我知道。”林秀雅握住他的手,“你去做你想做的事,家里有我。我和孩子都支持你。”
吃完饭,陈磊陪念安玩了会儿积木,又检查了小梅的作业,然后回到书房。
他从包里拿出那个破碎的聚阴罐,还有从阴泉那里收缴的其他邪器——几根骨笛、一串人骨念珠、一本破旧的《鬼灯秘录》。这些东西都需要处理,不能留着害人。
特别是那本《鬼灯秘录》,里面记载了鬼灯门的各种邪术,包括养魂灯的完整炼制方法。陈磊翻了几页,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太恶毒了。有些邪术简直丧尽天良。
他合上书,决定明天就把它送到协会的禁书库封存起来。这种东西,绝对不能流传出去。
窗外,夕阳西下,天色渐晚。
陈磊站在窗前,看着小区里玩耍的孩子,下班回家的邻居,还有远处亮起的万家灯火。
这个世界有黑暗,有邪祟,有不为人知的危险。
但也正因为如此,才需要有人去守护这些平凡的温暖。
他想起王院长的眼泪,想起那对年轻夫妻的感谢,想起林秀雅说的“积德的事”。
是的,这就是他该做的事。
手机震动,是墨尘发来的信息:“陈哥,刘副会长下午去了一趟银行,取了一笔现金,然后去了老城区的一家茶馆。我们在外面守着,要不要进去看看?”
陈磊回复:“先别进去,继续观察。注意安全。”
放下手机,他轻轻呼出一口气。
风暴还在酝酿,但他已经准备好了。
无论来的是什么,他都会守住这个家,守住这些灯火。
因为,这是他的责任,也是他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