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深渊灯塔
小骑士从五骑士诞生的记忆中醒来，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
他见证了他们的起源，见证了他们之间深厚的友谊，见证了他们团结一致时的强大。
但他也知道他们的结局——分散、牺牲、死亡、孤独。
那个美好的开始，那个充满希望和誓言的时刻，最终通向了悲剧。
但现在，小骑士需要继续他的历史探索。
还有很多关键的事件需要见证，还有很多真相需要理解。
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就是沃姆对虚空的探索——那个最终导致容器计划的起点，那个小骑士自己存在的根源。
小骑士向着深渊的方向前进。
他曾经来过深渊，在第九十二到九十四章的大纲中，他会再次深入深渊最底部，在那里找到虚空之心，获得最终的力量。
但现在，他需要见证的是更早的历史——沃姆第一次进入深渊，沃姆建造灯塔，沃姆开始研究和利用虚空的那个时刻。
这是一切的开始。
容器计划的种子在那时就已经埋下。
小骑士来到了通往深渊的竖井边缘。
那个竖井深不见底，向下延伸到黑暗的深处。从井口向下看，只能看到一片绝对的黑暗，像是凝视着虚无本身。
即使对小骑士这样的虚空造物来说，深渊也散发着某种压迫性的气息——那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召唤，一种的感觉。
因为深渊就是小骑士的诞生地，是所有虚空造物的起源。
小骑士在竖井边缘找到了一块特殊的石碑。
那石碑不是圣巢王国风格的，而是更古老的，可能来自虚空文明时代。但上面刻着新的铭文，是沃姆的文字：
此处通往深渊
此处是黑暗的源泉
此处是虚空的领域
唯有光明能够驱散黑暗
唯有智慧能够控制虚空
唯有意志能够征服深渊
这些话充满了傲慢和自信——那是沃姆在巅峰时期的状态，相信自己能够掌控一切，能够征服任何力量。
小骑士将梦之钉触碰石碑。
瞬间，世界再次转换。
当小骑士睁开眼睛时，他发现自己仍然站在竖井边缘——但这是过去的竖井，是沃姆第一次决定进入深渊的时刻。
沃姆就站在不远处，凝视着下方的黑暗。
在他身边，是白色夫人和几位王国的顾问。他们都用担忧的眼神看着沃姆。
陛下，一位顾问说，声音中充满忧虑，深渊太危险了。那里是虚空的领域，是黑暗最浓郁的地方。即使是您，也应该谨慎。
我知道危险，沃姆平静地说，但正因为危险，我才必须亲自去。王国需要了解深渊，需要知道这个黑暗的领域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现在？白色夫人问，王国已经很繁荣了，为什么要冒险探索深渊？
沃姆转向她：
因为完整的理解。我建立了地表的王国，整合了各个区域，但深渊一直是个未知。
而且，沃姆继续说，我一直在思考辐光的威胁。她虽然被飞蛾族遗忘，虽然被困在梦境深处，但她的存在仍然是个潜在的危险。
如果有一天她突破困境，如果瘟疫爆发，我们需要有对抗的手段。
而虚空，沃姆看向深渊，曾经是辐光的宿敌。远古虚空文明与她战斗了无数岁月。也许虚空中蕴含着对抗她的力量。
白色夫人沉默了片刻，然后说：
那让我陪你一起去。
沃姆坚定地说，深渊对你来说太危险了。你是根族，属于光明和生命。虚空会侵蚀你的本质。
而我，沃姆说，我曾经是龙，是鳞虫，是游历过无数世界的存在。我见过比深渊更黑暗的地方，我能够承受。
白色夫人想要反驳，但最终只是说：
那至少带上护卫。
我会的，沃姆说，我会带五骑士。如果连我们六个都无法应对深渊的危险，那说明王国确实还不够强大。
梦境的场景切换。
小骑士看到，沃姆和五骑士一起站在竖井边缘，准备下降到深渊。
五位骑士都穿着全套铠甲，携带着最好的武器，但他们的表情都很凝重。
即使是海格默，此刻也没有开玩笑。
深渊的气息太过压抑，让任何幽默都显得不合时宜。
记住，沃姆对五位骑士说，深渊是虚空的领域。那里的规则与地表不同，那里的危险与我们熟悉的敌人不同。
保持警惕，保持团结，沃姆继续说，如果情况太危险，我们立刻撤退。这是探索，不是征服。
五位骑士点头，表示理解。
那么，沃姆说，下降。
他第一个跃入竖井，五位骑士紧随其后。
小骑士跟随着他们的记忆，一起下坠。
下坠的过程很长，比小骑士自己经历的任何一次都要长。
周围的黑暗越来越浓郁，越来越压抑。墙壁上偶尔出现的发光真菌越来越稀少，最终完全消失。
只剩下绝对的黑暗。
沃姆释放出白色的光芒，照亮周围。五位骑士也点燃了水晶灯笼，但那些光芒在深渊的黑暗中显得如此微弱，像是随时会被吞噬。
终于，他们降落在深渊的底部。
沃姆的光芒扩散开来，照亮了周围的环境。
呈现在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震惊。
这里不是简单的洞穴或通道，而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
空间的规模难以估量——天花板高不可测，边界远在视线之外。整个空间充满了厚重的、几乎实质化的黑暗。
但最令人震惊的是地面。
地面上覆盖着一层黑色的液体——那不是水，而是纯粹的虚空物质。
它流动着，波动着，像是活着的一样。当沃姆的光芒照射到它时，它会退缩，会避开光线，像是害怕或厌恶光明。
这就是虚空，沃姆低声说，声音中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敬畏，这就是一切的起源，一切的终点。
德莱雅小心地观察着虚空物质：
它是有意识的吗？
也许，沃姆说，或者说，它是某种超越我们理解的存在形式。不是个体的意识，而是集体的、原始的、不可名状的意识。
奥格瑞姆尝试用骨钉触碰虚空物质。
虚空立刻从钉尖退缩，像是被烫到了一样。
它害怕我们？奥格瑞姆疑惑。
不是害怕，沃姆纠正，是排斥。虚空排斥光明，排斥意识，排斥秩序。它的本质是混沌，是虚无，是一切形式和意义的反面。
那些是什么？伊斯玛指向远处。
沃姆举起光芒，照向伊斯玛指的方向。
在不远处，矗立着巨大的图腾——那些是虚空文明的遗迹，小骑士在第十七章的回溯中见过它们。
但现在它们大多已经倒塌或破碎，被虚空物质部分吞噬。
远古文明的遗迹，沃姆说，那个曾经崇拜虚空、试图利用虚空的文明。
他们失败了吗？泽莫尔问。
是的，沃姆说，他们被辐光击败，被驱逐到这里，最终消失在虚空中。
但他们留下了知识，沃姆继续说，这些图腾不只是纪念碑，更是某种记录装置。如果我能够解读它们……
海格默突然警告：
小心，有东西在移动！
所有人立刻进入战斗姿态。
在虚空物质的表面，开始出现波动。
然后，从黑暗中涌现出一些形体——那些不是具体的生物，而是虚空本身凝聚成的形态。
它们没有固定的形状，像是流动的阴影，像是黑暗的化身。
虚空造物，沃姆说，虚空对我们入侵的反应。准备战斗，但不要深入追击。我们的目标是防御，不是征服。
虚空造物开始攻击。
它们的攻击方式与任何已知生物都不同——它们不使用武器，而是直接用虚空本身侵蚀、包裹、试图吞噬入侵者。
五位骑士立刻行动起来。
海格默站在最前方，用厚重的铠甲承受攻击。
德莱雅从侧面快速打击，她的动作精准地避开虚空的触碰。
奥格瑞姆挥舞骨钉，强大的力量将虚空造物击散——虽然它们很快会重新凝聚。
泽莫尔和伊斯玛从后方支援，确保没有虚空造物能够包围他们。
但沃姆注意到了关键的一点：
它们害怕光！
他释放出更强的白色光芒。
光芒扩散到整个区域，虚空造物立刻开始退缩。它们不是被击败，而是被驱散，被迫回到黑暗的深处。
很快，周围重新恢复了相对的平静。
虚空造物没有消失，但它们保持着距离，在光芒无法触及的黑暗中徘徊。
有意思，沃姆说，虚空确实排斥光明。这给了我一个想法。
他环顾四周，评估着这个巨大的地下空间。
如果我在这里建造一座灯塔，沃姆说，一座能够持续发光的巨大灯塔，就能够将虚空压制在这个空间的角落，为我们创造一个安全的区域。
为什么要这么做？德莱雅问，为什么不直接离开深渊？
因为虚空太重要了，沃姆说，它是辐光的宿敌，是可能对抗瘟疫的力量。我需要研究它，理解它，找到利用它的方法。
但如果不建立安全区域，每次来深渊都要冒着被虚空吞噬的危险。
灯塔会成为我们的立足点，沃姆继续说，成为我们在深渊中的前哨站。
那么让我们开始吧，海格默说，虽然他的语气仍然警惕，越快建成灯塔，我们就能越快离开这个压抑的地方。
梦境快速闪过接下来几个月的场景。
小骑士看到，大批的工人和工程师被带到深渊。
这不是容易的工作——许多虫子无法承受深渊的压抑气氛，有些甚至精神崩溃。
但沃姆坚持，工程继续。
在深渊的中心区域，一座巨大的灯塔开始建造。
灯塔由纯白的石材构筑，与周围的黑暗形成鲜明对比。它的设计高耸而稳固，基座深深扎根在深渊的岩床中。
灯塔的核心是一个巨大的水晶阵列——那是从水晶山峰运来的最纯净、最强大的发光水晶。
当这些水晶被激活时，它们会释放出持续的、强烈的白色光芒，足以照亮整个深渊的中心区域。
小骑士看到，灯塔逐渐升高，一层接一层。
工人们在沃姆和五骑士的保护下工作，虚空造物不断试图干扰，但都被击退。
终于，灯塔完工了。
那是一座令人惊叹的建筑——高达数百米，顶端装载着巨大的水晶光源。
当水晶被完全激活时，整个深渊被照亮了。
白色的光芒从灯塔顶端向四面八方扩散，驱散了大部分黑暗。
虚空物质开始退缩，被迫聚集到光芒无法触及的角落。
虚空造物发出无声的——那不是声音，而是某种在意识中感受到的扭曲波动——然后逃入黑暗的边缘。
深渊的中心区域被清理出来，成为了一个相对安全的空间。
沃姆站在灯塔的顶部，俯瞰着整个深渊。
成功了，他说，声音中充满满足，我们在虚空的心脏建立了光明的据点。
白色夫人也来到深渊，看到完工的灯塔。
这是令人印象深刻的工程，她承认，但我仍然担心——你打算如何利用虚空？
首先是研究，沃姆说，我需要理解虚空的性质，它的规律，它的力量。
他带领白色夫人来到灯塔的底部，那里建造了一个研究设施。
在设施中，沃姆展示了他收集的虚空样本——小心地封存在水晶容器中，隔离在光明的环境里。
虚空的性质很特殊，沃姆解释，它不是简单的物质或能量，而是某种更基本的东西——缺失的体现，虚无的实质化。
它没有形态，没有意识，没有目的。它只是存在，作为一切的反面而存在。
但正因为如此，沃姆继续说，它也有独特的用途。
他展示了一个实验：
将一小块虚空物质放在一个发光的水晶旁边。
虚空立刻开始吸收光芒，像是黑洞一样吞噬周围的光线。
虚空能够吸收和抵消，沃姆说，它能够抵消光明，抵消能量，甚至——
他停顿了一下：
——抵消意识。
白色夫人惊讶地看着他：
你是说……
是的，沃姆说，虚空能够抵消和隔离意识。这意味着，如果辐光的瘟疫真的通过梦境传播，如果她试图侵蚀虫子们的意识——
虚空可以阻止她，沃姆说，因为虚空没有意识，没有梦境，它是辐光力量的完美反面。
所以你想用虚空对抗辐光？白色夫人问。
如果必要的话，是的，沃姆说，这是预防措施，是最后的手段。我希望永远不需要使用，但如果瘟疫真的爆发……
我们会有对策，沃姆坚定地说。
但白色夫人的表情仍然充满担忧：
虚空太危险了，沃姆。它不是可以被轻易控制的力量。
我知道，沃姆说，这就是为什么我要建造灯塔，为什么我要进行仔细的研究。我不会鲁莽地使用虚空，但我必须理解它，必须为最坏的情况做准备。
梦境展示了接下来的场景。
沃姆经常来到深渊，在灯塔中进行研究。
他观察虚空的行为，测试它的性质，探索它的可能性。
小骑士看到，沃姆尝试将虚空物质塑形。
他发现，虽然虚空本身是无形的，但可以用某种方式给它施加形态——通过强大的意志，通过精心设计的容器。
如果虚空能够被塑形，沃姆思考，那么它就能够被利用。
他开始实验——创造简单的虚空造物,给它们施加基本的指令。
最初的尝试都失败了。虚空造物要么立刻崩溃,要么失控攻击周围的一切。
但沃姆没有放弃。他调整方法,改进技术,一次次尝试。
终于,他成功创造了第一个稳定的虚空造物——一个简单的守卫,能够执行基本的巡逻和防御任务。
成功了,沃姆说,眼中闪烁着兴奋,虚空可以被塑形,可以被控制,可以被利用。
他继续实验,创造出更多、更复杂的虚空造物。
有些被设计为守卫,保护重要的地点。
有些被设计为仆从,执行简单的任务。
有些被设计为收藏者,收集和保存物品。
所有这些造物都被小心地限制在特定的区域,都被覆盖上白色的外壳或铠甲,以隔离和控制内部的虚空本质。
小骑士看着这一切,心中充满复杂的情感。
因为他知道,这些实验最终会导向容器计划。
沃姆在这里学会了如何塑形虚空,如何创造虚空造物,如何利用虚空的特性。
当瘟疫爆发时,当沃姆绝望地寻找对抗辐光的方法时,他会想起这些实验。
他会想到——如果虚空能够被塑形成守卫和仆从,那么也许它也能够被塑形成容器。
一个没有意识、没有梦境、能够封印辐光的容器。
这就是容器计划的起源。
梦境展示了最后一个场景。
那是在灯塔建成很久之后,沃姆独自站在灯塔顶部,凝视着下方被压制的虚空。
白色夫人来到他身边: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沃姆说,虚空和辐光的对立是如此绝对,如此完美。一个是光明,一个是黑暗；一个是意识,一个是虚无；一个创造梦境,一个抵消一切。
这种对立也许不是偶然,沃姆继续说,也许这就是世界的本质——光明与黑暗的永恒对立,创造与毁灭的永恒循环。
那我们呢?白色夫人问,我们站在哪一边?
我们站在中间,沃姆说,我们既不是纯粹的光明,也不是纯粹的黑暗。我们是有意识的生命,是能够在两者之间选择和平衡的存在。
这就是智慧的意义,沃姆说,不是完全拥抱光明或黑暗,而是理解两者,利用两者,在两者之间找到平衡。
我希望你是对的,白色夫人轻声说,但我担心,试图利用虚空会有代价。
所有的力量都有代价,沃姆说,但如果我们谨慎,如果我们有智慧,我们可以将代价降到最低。
但小骑士知道,沃姆错了。
虚空的代价比他想象的要高得多。
容器计划会要求无数生命的牺牲。
空洞骑士会在痛苦中坚持。
小骑士自己和无数兄弟姐妹会被抛弃在深渊。
利用虚空的代价,最终会是整个王国的毁灭。
梦境开始消散。
小骑士最后看到的,是深渊灯塔矗立在黑暗中,白色的光芒驱散周围的虚空,像是一个孤独的守望者,守护着光明在黑暗心脏的据点。
那座灯塔现在仍然存在。
即使王国覆灭,即使沃姆逃离,灯塔的光芒仍在闪烁。
因为它不需要维护,不需要能源补给——它的水晶核心被设计为永久发光,永远照亮深渊。
这是沃姆留下的少数几个仍在运作的造物之一。
一个光明对抗黑暗的象征。
一个智慧试图控制虚无的证明。
一个傲慢和雄心的纪念碑。
小骑士睁开眼睛,重新回到现实。
他仍然站在通往深渊的竖井边缘,梦之钉在手中微微发光。
他现在理解了沃姆与虚空的关系——那不是简单的利用或征服,而是一种复杂的、充满矛盾的关系。
沃姆敬畏虚空,研究虚空,试图理解和控制虚空。
但他从未真正理解虚空的本质。
他将虚空看作工具,看作资源,看作可以被塑形和利用的力量。
但虚空不是工具。
虚空是存在的反面,是一切意义和形式的否定。
试图给虚空施加意义,试图用虚空创造有目的的造物,本身就是一种矛盾。
这种矛盾最终会导致悲剧。
空洞骑士本应是纯粹的虚空容器,没有意识,没有情感。
但在与沃姆的长期相处中,他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产生了对父亲的爱。
这让他不再纯粹,让封印出现裂缝,让辐光能够突破。
一切的根源,就在于沃姆对虚空本质的误解。
小骑士握紧梦之钉,思考着这些。
他自己也是虚空造物,也是沃姆试图控制虚空的产物。
但他与空洞骑士不同。
他不是被设计为容器,而是被抛弃的失败品。
正因为被抛弃,正因为在外界游历,正因为没有被强加特定的目的——
他反而获得了真正的自由,真正的选择权。
他不是工具,不是容器,不是任何人计划的一部分。
他是自己。
这是讽刺的——沃姆最成功的虚空造物,恰恰是他认为失败而抛弃的那个。
小骑士转身,准备离开竖井边缘。
他还不需要现在就进入深渊。
根据大纲,他会在第九十二到九十四章再次来到这里,那时他会深入深渊最底部,获得虚空之心,团结所有的虚空力量。
但至少现在,他理解了深渊灯塔的意义,理解了沃姆对虚空的态度,理解了容器计划的起源。
这些理解将帮助他在最终面对自己的命运时,做出正确的选择。
小骑士消失在通道中,继续他的旅程。
而在深渊底部,灯塔的光芒仍在闪烁。
永恒地照亮着黑暗。
永恒地将虚空压制在角落。
永恒地提醒着——
光明与黑暗的对立。
意识与虚无的矛盾。
试图控制不可控之物的傲慢。
以及这一切,最终通向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