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房间里恢复安静，过了半晌，徐逢才问，“你会弹《未闻花名》吗？”
杜明拙摇了摇头，站起来轻轻把琴盖合上，又把布原模原样盖回去，“其他基本只会一小段，能完整弹下来的，只有这个，还是我当年求着我妈教我的，后来我再烦我妈教别的的时候，老头就把我扔出去了，不许我在我妈练琴的时候打扰她。”杜明拙手捻了捻白色蕾丝，打了个电话，叫人来调音，这架钢琴许久不弹音准已经有点偏了。
杜明拙整理客房整理一半才发现没有新床品了，半路又去亲姑姑杜清家顺了一套干净的。
第二天，暴雨，天空阴沉沉的，雨滴噼里啪啦地打在万事万物上，碰撞出各种声响，徐逢早上是被雨吵醒的。
杜明拙早上起床没事干，对着自己炫酷吊炸天的容颜看了半天，意外发现发根黑发已经长出来了不少，自身形象遭受了严重的危机，像青黄不接的黄毛（其实是栗色），高级版布丁头，一合计，把睡懒觉的李想call起来换发型。
众所周知他的一个很懒的人，别说染头发了，把头发好好梳一下，杜清看到了都要大惊小怪，问问今天太阳怎么从西边出来了，是不是地球倒着转了。
能走到染头这一步纯属是因为——李想tmd是个tony。鉴于为了更加弘扬社会主义，支持国家经济发展，李想毅然决然地决定给店里做个短视频账号，当然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没指望火，就指望着能扩大宣传一下，不至于人少到他和店里的红毛，大眼瞪小眼一天没事干。
然后顺理成章地想到了亲爱的好兄弟杜明拙，脸在江山在，无论弄成什么样天塌了都有脸顶着，只要有杜明拙这张脸在，就算李想翻车了也不会出事，但是要是在别人身上翻车了，那估计就会被弄死了。
在杜明拙身上，发型和帅的主客体关系已经完全颠倒，而且有从开裆裤到今天的兄弟情做铺垫，种种buff叠在一起，杜明拙简直是最佳头模。
总有bro认为弄个和彭于晏一样的发型就会和彭于晏一样帅。
总有bro认为在李想这理发就会和杜明拙一样的帅。
于是李想成了广崇半网红的tony，甚至凭此接下了一单万年难遇的妈见打彩虹头。
当然，李想技术确实好，他是真心地热爱美发行业，不然也不会在厂二代和收租子的双重身份下，年纪轻轻背井离乡去上海从洗头弟做起。
杜明拙穿着拖鞋，打着伞，趟水到“都剪”，掀开磁吸帘子，推门而入。
李想从没睡醒到眼放金光，架好手机架子，像看着一颗金脑袋，豪情万丈地说，“弄什么发型，随便说。”
杜明拙没睡醒，撸撸着脸，打了个哈欠，“剃寸头。”
李想如遭雷劈，用暴殄天物的语气挣扎，“为什么啊——”
“能剪就剪，不能剪——你今天也必须剪，整快点，别那么多废话。”
染过的头发掉在地上，留下来是纯黑色的新长出来的头发。
于是徐逢刚刚睡醒，就在客厅看到了杜明拙的板寸脑袋，睡眼朦胧导致像看到了一个青色的卤蛋。徐逢揉了揉眼睛，感觉自己像是没睡醒。不然怎么会看到杜明拙把头发剪了？要知道根据自己对杜明拙的初步了解，他要么懒到压根想不起来，一旦想起来就要臭美一番，间歇性在意形象。
怎么会容忍自己变得这么丑——
不对。
好像寸头也不丑。
怪不得家长老说头发短了精神，杜明拙优越的五官一时间全都暴露无遗，没有头发遮遮掩掩了，给人第一眼就是极大的冲击力，板寸更增添了一点硬朗，中和了桃花眼的轻佻，他本就和顾陈风那种女气精致挂的帅气不同，眉骨和鼻骨更突出，整体更偏粗犷浓颜，这下眼睛带来的邪性被压倒，是那种老一辈的，受港星影响审美那代人的偏好。
因为暴雨，杜明拙作为一个好吃懒做的教练，理所应当地给所有学员放假了，徐逢下午和李想联机打游戏，李想还在直播，但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竟然一把都没赢，已经破了连败十二把的记录了。
去机场前，杜明拙先带人去了广崇政务服务中心，雨没有减小的迹象，两人干脆都是大裤衩和体恤拖鞋，湿了也好弄。
杜明拙熟门熟路带人走到旁边的六号楼，门头是深蓝色的，白字写着“中国移民管理”，令徐逢意外的是，所有服务人员都穿着警服。
等到进去后拿了个号，来办业务的人很少，窗口挺多，因此效率很高。大多数都是老年人，还有大人带着小孩。
半是窗口后面那面墙印着一个巨大的标志，有一点形似警徽。
大厅相对安静，只有办事警察询问各人办理护照的人的声音。
徐逢和杜明拙并排坐在椅子上，看着那个警徽，和“中国公民”几个字，第一次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世界上不止中国一个国家。
并不是说认知上不知道。
徐逢上高中的时候地理最好，是真正不用费力就可以学好的学科。每当世界地图摆在她的面前，她有一种“我可以抵达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的感觉。”世界上有许许多多的国家，规矩也各不相同，风土人情，肤色也不同，但起码都是人，都是一个物种，都是地球人。
直到现在，她才真正有一种冲击感，才有切身体会——她是中国公民：就像是玩一个游戏的时候，你知道有未开放的地图等待玩家的探索，但当她作为一个Npc在一个板块待了太久后，忽然解锁了全图的恍惚感。
有的人一辈子都会待在这一个板块，因此这一个板块就是Npc玩家的全世界。
叫号叫到她的时候，她坐在椅子上，警官例行询问问她打算去什么国家，她“啊？”了一声，警官说随便说，打算去的就行。
她未经思考随口说了个冰岛。
拿过单子，交代她七天后来取护照。没错，徐逢要拥有护照了。
杜明拙把人揽着，缩在伞下面，撤离到车上，按道理来说他今天应该开车库里的车，但是一想到还要洗车，索性就开了教练车，埋汰就埋汰，反正本来就埋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