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的校园仿佛沉入一片宁静的绿海，蝉鸣是唯一的背景音，空气里漂浮着阳光与青草混合的慵懒气息。
顾屿按照林薇给的地址，找到的不是教学楼里常见的实验室，而是位于校科技园深处的一栋设计感极强的玻璃幕墙建筑。通过门禁，内部环境安静得近乎肃穆，冷气充足，空气里弥漫着细微的电子设备运行声和淡淡的清洁剂味道。
林薇的实验室就在走廊尽头。推开门，内部的景象让顾屿微微屏息——流线型的白色工作台，数台 silent 运转的高性能计算机阵列，巨大的显示屏上流淌着复杂的数据可视化图像，还有各种他叫不出名字但一看就极其精密的仪器设备。这里不像一个学生的实验室，更像科幻电影里的科研前线。
“来了？”林薇的声音从一台正在打印复杂模型的3d打印机后传来。她穿着合身的白色实验服，头发利落地束在脑后，眼神专注而锐利，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坐。我们先过一遍wasserstein距离在生成模型中的数学表达。”
讨论迅速切入正题。林薇的思维依旧缜密高效，讲解清晰冷峻，但不同于平时在机房或教室，在这里，她身上那种掌控感和专业性被放大了数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场。顾屿全神贯注地跟上她的节奏，沉浸在技术与逻辑的世界里。
期间，林薇放在操作台上的私人手机震动起来。她瞥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但她眉尖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她做了个稍等的手势，接起电话，语气是纯粹的、不带任何寒暄的公事公办：“喂。”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语速很快地在陈述什么。 林薇安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光滑的台面上轻轻敲击，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片刻后，她打断对方，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冰冷的距离感：“关于数据接口和调阅权限的问题，我已经邮件回复过流程了。一切必须严格遵循合规指南，没有例外。” 对方似乎仍在坚持。 林薇的语气略微加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我理解你的需求，但规则就是规则。我的项目有我的安全边界。这件事，没有变通余地。”她停顿一秒，仿佛下达最终判决，“如果没有符合流程的正式申请，就到此为止。”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被挂断，只剩短促的忙音。
实验室里恢复了之前的寂静。林薇面色如常地放下手机，仿佛刚才只是处理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行政事务。她甚至没有看顾屿，只是将目光重新投向屏幕上的公式。 “我们继续。”她的语气听不出丝毫波澜。 顾屿点了点头，心中却掠过一丝极淡的异样。那通电话里的“数据权限”、“合规流程”、“没有例外”这些词，以及林薇那种罕见的、近乎无情的强硬态度，都透着一股不同于学术争论的、更接近现实世界的冷硬感。但他并未多想，只觉得这或许是高端科研项目常态的、他不熟悉的另一面。
讨论持续到傍晚才告一段落。走出那栋冰冷的玻璃建筑，傍晚温热的风拂面而来，顾屿才感觉自己重新回到了熟悉的世界。刚才实验室里的经历，像短暂窥见了另一个精密却冰冷的运转体系。
他下意识地拿出手机，点开那个熟悉的对话框，分享这份松弛感。 【顾屿】：假期总算开始了。刚从一个…特别“未来”的地方出来。 【小遥】：哇！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是不是充满了各种看不懂但感觉很牛的机器？[好奇宝宝] 她的回应很快，带着熟悉的活泼劲儿，这让顾屿放松下来。 【顾屿】：差不多。感觉脑子又被动灌了好多新东西。 【小遥】：辛苦啦我的小笨蛋~好好放松一下！吃顿好的！[投喂] 【顾屿】：嗯。你呢？还在跟你的“大魔王”项目搏斗？ 【小遥】：唉，别提了…[瘫倒]感觉就像在一个巨大的暗房里摸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到光。压力山大啊。 她的话语里带着抱怨，但依旧是那种线上熟悉的、略带夸张的语气。顾屿完全无法将眼前这个会抱怨工作压力的“小遥”，与下午实验室里那个冰冷强硬、处理着“数据权限”冲突的林薇联系到一起。她们仿佛处于两个截然不同的宇宙。
然而，一种极其微妙的、难以言喻的违和感，还是像一丝几乎察觉不到的涟漪，在他心底轻轻荡了一下，旋即消失不见。也许只是错觉吧，他想。假期才刚刚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