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清晨，日光微暖，顾屿接到堂哥的电话去帮忙维护其网吧的系统，在一个上午的忙碌后，终于将这数量庞大的“大工程”解决。 堂哥网吧“极速风暴”的喧嚣被隔绝在厚重的玻璃门外。顾屿推门而出，冷冽的空气裹挟着雪后特有的清新涌入肺腑，彻底冲刷掉鼻腔里残留的泡面与电子元件的混合气息。手里还捏着半个堂哥硬塞过来的、加了三个蛋和双份里脊的豪华手抓饼，温热油腻的触感和爆炸性的热量，是解决完服务器阵列兼容问题后最直接的犒赏，胃里沉甸甸的满足感。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他以为是苏静瑶又或是“小遥”，掏出来一看，却是宿舍群“明江四天王”在疯狂刷屏。
王浩（江城小汤包）：「@所有人 上线！上线！峡谷救父！李锐这坑货又被对面打野当野怪刷了！」
李锐（江北第一深情）：「放屁！明明是你中路养了个爹！对面中单都超神了！屿哥！救命！浩子要甩锅！」
陈星（江城满天星）：「屿哥！快！上号！就缺你了！今晚必须把对面那嚣张的‘爷傲奈我何’打回泉水泡澡！」
还附带了一个“跪求大佬带飞”的夸张表情包。
看着屏幕上熟悉的Id和熟悉的互怼模式，顾屿嘴角不自觉勾起一丝笑意。这才是寒假该有的样子。他快速把最后一口手抓饼塞进嘴里，指尖油腻地在积雪上蹭了蹭，边走边打字回复：「来了，等我开机。」
推开家门，午饭的香气弥漫。跟父母简单打了招呼，说和舍友联机打会儿游戏，便钻进了自己房间。打开电脑，熟悉的系统启动音响起，驱散了屋外的寒意。登录游戏平台，邀请信息立刻弹了出来。戴上耳机，接通语音。
“屿哥！你可算来了！” 王浩的大嗓门立刻冲了出来，背景音里还有他那边噼里啪啦敲键盘的声音，“李锐这孙子又去下路送温暖了！”
“滚蛋！我那是战略性吸引火力！” 李锐立刻反驳，声音带着点气急败坏，“屿哥快！打野！对面打野在偷咱家蓝！”
“顾屿，我过来支援你们！”陈星快速拖动鼠标。
顾屿熟练地操作着自己的角色，一个位移精准切入野区：“收到。李锐，往我这靠，反打。” 他的声音沉稳，带着游戏里特有的指挥节奏。
熟悉的Id（江城之矛）在屏幕上亮起，熟悉的配合感瞬间回归。王浩咋咋呼呼的报点，李锐偶尔的失误和哀嚎，陈星或许会迟到但从不缺席的支援，顾屿精准的切入和指挥，四人在虚拟的峡谷战场上再次并肩作战。激烈的团战爆发，技能光影绚烂，耳机里充斥着技能音效和队友激动（或气急败坏）的叫喊。拿下关键团灭，推掉对方高地水晶的那一刻，王浩在语音里兴奋地鬼哭狼嚎，李锐也长舒一口气，陈星说着要截图发朋友圈给女朋友炫耀一下。
“爽！” 王浩意犹未尽，“再来一局？今晚必须上分！”
李锐立刻响应：“来！屿哥带飞！”
“来，兄弟们走起！”陈星慷慨激昂。
顾屿看着屏幕上“胜利”的标志，听着耳机里舍友熟悉的声音，好似一上午的疲惫被清扫一空，“好，再来。” 他笑着应道。
又鏖战了两局，有输有赢。直到王浩那边传来他妈妈催促吃饭的怒吼，四人才意犹未尽地准备下线。
退出游戏，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电脑风扇还在嗡嗡作响。顾屿靠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感觉精神有些亢奋后的疲惫，但心情却轻松了不少。他随手点开了浏览器，习惯性地想看看新闻，鼠标却无意识地滑向了收藏夹里“江城大学校园论坛”的链接——虽然放寒假，论坛依旧开放，只是冷清了许多。
论坛界面一片灰蓝，置顶的是寒假安全提醒和图书馆开馆时间调整。往下拉，大多是些零散的帖子：「求拼车x月x日返校」、「寒假自习室求组队」、「转让二手教材《高等数学（下）》」……充满了学生假期的琐碎气息。
顾屿漫无目的地浏览着，鼠标滚轮缓缓滑动。突然，一个被顶到首页靠前、回复数相当可观的热帖标题跳入眼帘：
**【寒假考古】新生代颜霸大盘点！看看谁是你心中的top1！(多图预警)**
鬼使神差地，他点了进去。
主楼是楼主（一个八卦Id）的吆喝：「寒假无聊，开个楼盘点一下刚过去的这一学期，咱们大一新生里那些让人眼前一亮的颜值担当！欢迎补充高清抓拍旧照！楼主先抛砖引玉！」下面跟了不少回复，有发同班帅哥军训照的，有发隔壁班文艺女神在迎新晚会上的表演照的，气氛热烈，充满了对同级“风云人物”的讨论。
顾屿快速滑动鼠标，目光扫过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突然，他的手指停住了。
在帖子的中段，一个被很多人回复盖起高楼的楼层里，赫然贴着一张清晰度很高的照片。照片的背景似乎是江城大学新生军训结束时的汇报表演现场。穿着统一迷彩服的新生方阵中，一个女孩作为标兵站在前排，身姿挺拔如小白杨，烈日下，她微微抿着唇，侧脸线条清晰而沉静，汗水浸湿了额前的碎发，眼神却专注坚定地望向前方。那份在艰苦训练中磨砺出的清丽与坚韧，透过屏幕直击人心。
照片下面标注着：「经管学院 · 苏静瑶（新生代颜霸！气质绝了！）」
顾屿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他见过她安静看书的样子，见过她在雪夜递来豆浆的样子，也见过她在同学聚会灯光下沉静的侧影，但这样在江城大学集体场合、被镜头清晰捕捉、并被同级生冠以“颜霸”头衔的公开形象，还是第一次如此直观地冲击他的视野。照片里的她，美丽得毋庸置疑，更带着一种初入大学、未经雕琢却已显露锋芒的独特气质。
他下意识地点开了这个楼层的回复。评论区瞬间沸腾了，充满了对同级“女神”的惊艳和讨论：
「前排！苏静瑶！军训这张杀疯了！又美又飒！」
「经管院之光！这气质真的绝！站在人群里一眼就能看到！」
「[捂心] 这侧颜！这眼神！女神！请收下我的膝盖！」
「同班同学路过…真人比照片好看N倍！而且超级低调努力！」
「听说他们班有好几个男生在追？真的假的？」
「真的！我们班体委就对她有意思，还托人打听来着[吃瓜]」
「何止体委！隔壁班班长、还有校学生会新招的一个学长，好像都对她挺关注…」
「这才大一上学期啊…苏同学这魅力值点满了属于是！」
「求问！下学期还有机会在公开课碰到吗？想去瞻仰一下女神风采！」
「同求！开学求选修课同班+1」
「[分享照片：新生晚会苏静瑶做台下观众抓拍，灯光下侧影绝美] 这张也超神！气质这块拿捏得死死的！」
「[分享照片：食堂偶遇苏静瑶安静吃饭，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头发上] 糊图也挡不住的美貌暴击！今日份考古满足！」
……
评论还在不断增加，各种Id争相发言，分享着上学期在军训、晚会、课堂、食堂等不同场合抓拍到的苏静瑶影像（大多是公开活动或模糊的“偶遇”），字里行间充满了对她的惊艳、赞美和一种同级生特有的、带着点兴奋的八卦。许多人都在表达对开学的期待，希望能有机会在选修课或活动上“偶遇”这位耀眼的新同学。
顾屿一条条看着，握着鼠标的手指不自觉地微微收紧。一种极其复杂的感觉在心底蔓延开来。他当然知道苏静瑶很优秀，也很漂亮，高中时就是很多男生目光的焦点。重逢后，那份沉静让他感到温暖和亲近。但此刻，在江城大学的公共论坛上，如此直观地看到她在陌生的大学校园里，仅仅一个学期，就被同级生和学长学姐们如此热烈地追逐、赞美，被冠以“新生代颜霸”的称号，看到那么多陌生Id热切地分享着她的影像，字里行间充满了“开学求偶遇”的期待……这种感觉，与高中时朦胧的暗恋和重逢后逐渐修复的熟稔截然不同。
这是一种在全新环境里迅速绽放的光芒，耀眼得让他感到一丝陌生和距离。她是江城大学新生中迅速崛起的焦点人物苏静瑶，是被无数新的目光和心思环绕的中心。而他，只是她众多高中同学中的一个，一个与她同在小城过寒假、刚刚重建联系的普通朋友。那那块在雪夜中递来的橘子，那份想象中的沉静默契，在这铺天盖地的“新生惊鸿”光环和汹涌的、隔着网络的倾慕面前，似乎变得有些遥远和不真实。论坛上热切的“开学求偶遇”，仿佛在提醒他，寒假结束后，她将回到那个属于她的、充满无限可能的新舞台。
他凝视着屏幕上那张军训汇演上的沉静侧影，照片里的苏静瑶在迷彩服的衬托下，焕发着一种蓬勃而坚韧的美。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骄傲（为她）、微涩（为自己）和淡淡疏离感的涟漪，在他心湖中悄然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