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试的倒计时牌，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每个明大学子的头顶。空气里再也嗅不到一丝闲适，只剩下纸张、咖啡因和熬夜带来的淡淡疲惫气息。
图书馆在开馆前半小时就已排起长龙，自习室的每个角落都坐满了埋头苦读的身影，键盘敲击声和书页翻动声是这里唯一的背景音乐。宿舍楼的灯光，往往亮至深夜。
顾屿的复习日程表排得密密麻麻。《操作系统》的进程调度和死锁问题、《概率论》复杂的公式推导和统计应用、《数据结构》的算法复杂度分析……每一门都是需要投入大量时间和精力的硬骨头。 他和李锐自然而然地结成了最稳固的复习同盟，常常占据图书馆一个僻静角落，一待就是一整天。 “这里，信号量与互斥锁的应用场景区别，容易混淆。”李锐指着笔记，一针见血。 “还有这个，贝叶斯公式的全概率分解，总是漏掉隐藏条件。”顾屿揉着太阳穴，将一道错题标记为重点。 两人互相提问，查漏补缺，效率极高。王浩则在他们对面陷入痛苦的“预习”循环，对着崭新的《微积分》教材哀嚎：“这啥啊？这都是啥啊？天书吗？！”他的绝望成了紧张复习中唯一的调剂品。
冯昊大概是从王浩那里得知了期末的惨烈，某天居然提着一大袋昂贵的进口保健品和能量饮料，以及一份不知从哪搞来的、号称是“内部重点”的资料（实则内容过时且毫无针对性）跑来“慰问”。 “顾屿！李锐！浩子！辛苦了辛苦了！来来来，补补脑子！”他嗓门依旧洪亮，与图书馆的静谧格格不入。 顾屿哭笑不得地看着那堆东西和那份不靠谱的“重点”，婉拒了保健品，只留下了几瓶饮料分给大家：“冯昊，谢了，不过真不用这些。‘重点’还是得自己总结。” 冯昊也不在意，大咧咧地摆手：“成！需要啥就跟我说！别客气！”他看顾屿他们确实忙得脚不沾地，闲聊两句便很识趣地离开了，临走还拍了拍胸脯，表示“精神上与你们同在”。
高强度的复习带来的疲惫和压力是实实在在的。夜深人静时，顾屿常会觉得脑子像一团被榨干的海绵。 这时，手机屏幕上“小遥”的消息往往会适时地亮起。 【小遥】：小笨蛋，是不是还在啃书？[探头] 【顾屿】：嗯…快被概率分布淹没了。 【小遥】：摸摸头~姐姐给你隔空注入能量！[biubiu~] 【小遥】：等你考完，带你去吃好吃的！（虽然不知道是啥时候）现在嘛，姐姐就在线上陪着你~你看书，我追剧，假装我们一起在熬夜~[拥抱] 她的话语带着一种慵懒的温暖和毫无道理的陪伴感，像一股温柔的溪流，悄然缓解着顾屿紧绷的神经。这种虚拟的、却又能及时感受到的关怀，成了他高压复习期一个重要的心灵锚点和情绪舒缓剂。
然而，林薇并没有因为期末考试而对他放宽要求。几天后，她的邮件如期而至，附件里是几篇更深入的GAN变体论文和她提出的几个极其尖锐的问题。 “关于wasserstein GAN的梯度惩罚项，你的理解是什么？” “在医疗影像这种数据稀缺领域，如何有效防止模式崩塌（mode collapse）？” 这些问题像一座新的大山，压在了本就沉重的期末复习负担之上。顾屿只能在复习的间隙，挤出少得可怜的时间，艰难地啃读那些充斥着复杂数学符号的英文论文，试图理解林薇提出的问题。时间被撕裂成碎片，精力被拉扯到极限，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那种被两种不同方向的力量同时 demanding 的巨大压力。
偶尔，他也会收到苏静瑶发来的消息。 【静瑶】：期末加油。 很简单，很平淡，就像普通朋友之间的问候。顾屿会回复一句“你也是”，然后两人的对话便就此止步。那种演唱会之后因一首歌而产生的微妙波澜，似乎又被期末的洪流和彼此刻意保持的距离冲淡了，回归到一种温和而平静的区间。
复习周的硝烟弥漫在每一个角落。顾屿像每一个普通的大学生一样，在及格线与高分之间挣扎，在理解与遗忘之间反复，在疲惫与坚持之间摇摆。唯一的不同，或许在于他肩上比旁人又多了一份来自技术前沿的、冰冷的诱惑与沉重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