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日光灯发出稳定的嗡鸣,顾屿盯着屏幕上运行的程序,数据流如瀑布般刷过。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算法优化上,那些关于感情的无解难题被暂时压缩在脑海的某个角落。规律的科研生活像一副铠甲,保护着他暂时免受情绪的侵扰。
与苏静瑶的联系,也维持在一种克制而温和的频率。他们偶尔会在微信上聊几句,话题多是关于各自的课程、校园里发生的趣事,或者分享一首歌、一部电影。顾屿谨守着“自然相处”的原则,不再急切地探寻那份感情的实质,苏静瑶也一如既往地温和回应,仿佛之前陆承轩的质问和那份沉重的蛋糕都不曾存在。这种距离感,反而让顾屿感到一丝放松。
另一边,冯昊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自从周思易肯定了他的“真实”后,他不再仅仅依赖于物质上的示好,而是开始笨拙却又认真地尝试走进她的世界。他不再送华而不实的昂贵礼物,而是会提前查好周思易感兴趣的展览信息,或者在她排练结束后,递上一杯温度刚好的热饮。他甚至开始偷偷去听一些古典音乐的入门讲座,虽然依旧听得云里雾里,但至少能在周思易偶尔提及某个作曲家时,不再是一脸完全茫然的状态。
这天,冯昊鼓起勇气,约周思易在校园里的咖啡馆讨论一个“正事”——关于他父亲公司可能赞助明江大学艺术学院年度汇演的可能性。这倒不是他编造的借口,他是真的在为此奔走。
讨论完正事,气氛难得地没有太尴尬。周思易捧着温热的茶杯,看着窗外步履匆匆的学生,忽然轻声说:“有时候觉得,时间过得真快。好像没多久前,我还只是在琴房里自己练琴,现在却要开始考虑毕业后的去向,是继续深造,还是尝试走向更广阔的舞台。”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很少外露的迷茫。冯昊愣了一下,他很少听到周思易谈论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他挠了挠头,努力组织着语言:“我觉得……不管你选哪条路,肯定都能走得特别好。因为你弹琴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光。”他顿了顿,补充道,“就是……让人看着,就觉得你天生是属于舞台的。当然,你要是想去深造,也肯定能成大学者!”
这话说得毫无技巧,全是感情。周思易转过头看他,眼神有些复杂。她见过太多人或真或假的恭维,但冯昊这种纯粹基于对她才华的信任和毫不掩饰的欣赏,却显得格外笨拙而珍贵。
“谢谢。”她垂下眼睫,声音很轻,“其实……我有点害怕。害怕选择错了,害怕辜负了别人的期待,也害怕……让那个曾经在琴房里一遍遍练习的自己失望。”
这是周思易第一次在冯昊面前流露出脆弱。冯昊只觉得心口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有点闷,又有点疼。他几乎是脱口而出:“怕什么!你想做什么就去做!要是……要是哪天你觉得累了,或者遇到麻烦了,不是还有我吗?我虽然不懂你们那些高深的艺术,但我可以帮你处理麻烦事,可以给你当司机,可以……可以给你加油!”
周思易看着他因为急切而微微发红的脸,和他那双写满了“我想帮你”的眼睛,沉默了片刻,最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没有拒绝,也没有接受,但唇角似乎勾起了一个极淡、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这对冯昊来说,已经是巨大的鼓舞。
晚上,顾屿在宿舍听冯昊激动地复盘今天和周思易的对话,重点强调了周思易对他说的“谢谢”和那个“疑似微笑”。
“顾屿!我觉得有戏!真的有戏!”冯昊兴奋地搓着手。
顾屿看着他,心里有些莞尔。也许在感情里,真诚和坚持,真的是最笨也最有效的办法。
临睡前,顾屿习惯性地看了一眼手机。有一条未读消息,来自“小遥”。时间显示是十分钟前。
内容很简单,甚至有些突兀: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并不是你想象的样子……你会怎么样?」
这条消息没头没脑,带着一种试探性的、甚至是隐隐的不安。与平日里她或慵懒调侃、或理性分析的语气截然不同。
顾屿的心微微一提。他盯着那句话,反复看了几遍。
并不是想象的样子?指的是什么?是性格?是身份?还是……别的什么?
他犹豫着,没有立刻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