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松霖砺刃,静水流深
离开了师尊玄云真人的“静思轩”,林枫并未施展遁光,而是选择沿着百草峰蜿蜒的青石小径缓步而下。山间灵气氤氲,沁人心脾,偶有仙鹤清唳从云雾深处传来,更添几分幽静。他需要这片刻的独处,让方才与师尊议定的方略在脑海中沉淀、明晰。
行至半山腰一处突出的观景平台,他停下脚步。平台边缘,一株千年古松虬枝盘结,姿态奇崛,松针如盖,投下大片荫凉。林枫凭栏而立,目光掠过下方浩瀚如烟海的云麓仙城。那鳞次栉比的建筑、川流不息的人影、隐约传来的市井喧嚣,与此处的清寂仿佛是两个世界。然而,他深知,宗门的根基、派系的博弈、资源的流转,无不与那座仙城息息相关。周长明与周家,便是从那片喧嚣中浮出水面,试图攀附上百草峰这棵大树的藤蔓。
“‘扶持有度,考绩并行,渐次深入’……”林枫在心中反复咀嚼着这十二字方针。师尊的总结精辟而老辣。对待周家,既不能热情过度,令其妄自尊大,索求无度;也不能过于冷淡,寒了投靠者的心,使其离心离德。这其中火候的拿捏,至关重要。
“此刻若立刻回复周长明,”林枫双眸微眯,心中思忖,“他必以为我脉求才若渴,急于借用其力。这初次合作的心理优势,便拱手让人了。让他等上几日,一则,可让其冷静,明白我脉自有章法节奏,非是能任其予取予求;二则,亦是遵从师尊‘考绩’之意的第一步——考其耐性,观其心志。若连这几日都沉不住气,心生怨怼,那此子心性便不堪大用,合作也需重新考量。”
这并非刻意刁难,而是宗门处事惯有的审慎与必要的程序。他林枫能在执法殿站稳脚跟,靠的便是这份周详与沉稳。他需要这三日时间,不仅仅是冷却周长明可能存在的浮躁,更是为了将合作的前期准备做得滴水不漏。
他细细盘算:需拟定一份详尽的初期合作契约,条款要清晰,权责要分明,既要给予周家一定的利润空间以示诚意,也要设定明确的交付标准与违约罚则,此为“立信立威”。需选定一处绝对稳妥的交接地点,最好是在百草峰势力直接掌控的范围内,确保首次交易的安全与隐秘。还需安排一两名机警且不起眼的弟子,在交接之后,暗中观察周家人员的言行举止,以及他们随后在仙城内的活动,这是“观其行”。
思虑及此,林枫心中已然有了全盘计划。“三日,”他于心中定下期限,“三日后未时,仍于我那静室相见。届时,一切皆已准备停当,方可从容布局,将合作引入正轨。”
决心既定,他不再停留。身形微动,已化作一道不易察觉的青色流光,悄无声息地掠下山峰,径直回到了自己那处位于执事堂口后方的静室。
一入室内,他并未停歇,立刻取出一枚空白的玉简,神识沉入其中,开始精心构思那份合作契约的条款。从丹药、符箓的种类、品阶、数量,到交付周期、验收标准、灵石结算方式,再到保密义务与违约责任,每一条都反复推敲,力求公允严密,不留下任何可能引起日后纷争的模糊地带。
书写完毕,他又唤来两名跟随多年、办事最为稳妥的心腹弟子。对其一吩咐道:“持我令牌,去库房调取这批清单上的物资封存,三日后备用。” 对另一人则低声嘱咐:“去查一查,仙城西区我们控制的那几处隐秘仓库,哪一处近日最为清静且防卫充足,选定后报于我知。”
两名弟子领命而去,步履无声,行动迅捷。林枫则再次审视那枚记载着契约的玉简,确认无误后,将其置于案头。他并未向青霖雅苑方向投去任何一道传讯符光,仿佛将那日的深谈与周长明的急切期盼,都暂时封存于这静室的沉寂之中。
这份刻意的“冷处理”,本身便是对周长明与周家的第一道无声的试炼。他需要看看,这位新晋的筑基修士,以及他背后的家族,是否具备在宗门势力夹缝中生存所必需的耐心、定力与远见。
而在青霖雅苑那边,周长明自送出那枚表明心迹与合作意愿的传讯玉符后,便一直处于一种外松内紧的状态。他表面如常,打坐练气,处理家族事务,指导周安修行,与陈琳探讨丹方,但心神的一部分,始终系于林枫可能的回复之上。
林枫的沉默,并未让他感到意外或焦躁。他深知宗门大派的行事风格,尤其是涉及外围势力依附此等关乎利益与权力格局的事情,绝非市井交易那般简单直接。对方必然需要时间层层上报、多方权衡、仔细谋划。这几日的等待,恰恰印证了百草峰对此事的重视与谨慎。
他非但没有不安,反而利用这段空档,更加沉下心来。一方面,他进一步打磨自身筑基初期的修为,尝试将星辰真元更加精细地操控,融入日常的术法练习之中;另一方面,他与陈宇、陈琳、韩立等核心成员多次密议,推演与百草峰合作后可能面临的各种情况,无论是资源供给可能出现的瓶颈,还是可能来自林家等敌对势力的暗中阻挠,都预先商讨应对之策。
“林执事的沉默,是考验,也是机会。”周长明在一次家庭内部会议中,对众人如是说,“正好让我等检视自身,查漏补缺。务必确保合作一旦开始,我周家展现出的,是值得信赖的潜力与效率,而非仓促行事的混乱与无能。”
一时间,云麓仙城之上,天穹依旧,流云舒卷。百草峰与青霖雅苑之间,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薄纱,一方在沉稳布局,一方在静心备战。所有的暗流与期待,都凝聚于那约定的“三日之后”。一场可能改变周家命运乃至影响局部势力格局的合作,正于这看似波澜不惊的静谧之下,悄然孕育,只待时辰到来,破水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