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迷雾,暗潮初现
温暖的阳光驱散了骨髓里残留的阴寒,草木清香洗涤着肺腑间萦绕的腐朽气息。山谷静谧,溪流潺潺,与地底那永恒的黑暗与死寂形成了鲜明对比。劫后余生的众人,贪婪地呼吸着这自由的空气,紧绷了数月的心神终于得以片刻松弛。
然而,周长明并未沉浸在这份安宁中太久。他强忍着灵力近乎枯竭的虚弱感,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这片陌生的山谷。群山环绕,植被茂密,灵气浓度适中,却并非他熟悉的任何一处地界。
“侯隐,立刻侦查周边十里范围,确认地形、有无危险、以及……是否有修士活动的痕迹。”周长明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注意隐匿,不要暴露行踪。”
“是!”侯隐身影一晃,如同融入林间的阴影,瞬间消失不见。即便刚刚脱离险境,他依旧保持着听风卫最高的职业素养。
“韩冲,警戒。柳师姐,轻舞,曲铭,抓紧时间调息,尽快恢复一丝战力。此地陌生,不可久留,我们必须尽快确定方位,返回宗门势力范围。”周长明连续下令,安排得井井有条。
韩冲立刻持刀立于地势较高处,目光如鹰隼般扫视四方。柳如眉、柳轻舞和曲铭则立刻盘膝坐下,吞服丹药,运转功法,争分夺秒地恢复着消耗殆尽的灵力和疲惫的心神。
周长明自己也寻了块青石坐下,取出空青石乳,小心地饮下一小口。温润的生机之力流淌开来,滋养着干涸的经脉和识海。他一边调息,一边大脑飞速运转,回忆着越国及云梦大泽的地图,试图将这片山谷与记忆中的地点对应起来,却一无所获。他们被那空间裂隙抛离得太远了。
约莫一炷香后,侯隐悄然返回,脸色凝重。
“首领,情况有些复杂。”侯隐低声道,“此地是一处位于无尽林海外围的偏僻山谷,人迹罕至。但我在外围发现了这个。”他摊开手掌,掌心是几片破碎的、沾染着已经干涸暗红色血迹的布条,布料粗糙,并非修士常用之物,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妖气。
“是猎户或者低阶散修?遭遇了妖兽?”柳如眉睁开眼,蹙眉道。
“不仅如此,”侯隐继续道,“我在东北方向约十五里处,发现了小规模的战斗痕迹,有法术轰击的焦痕和剑器劈砍的印记,灵力残留……很杂乱,但其中一股,带着血煞宗特有的腥甜血气,虽然很淡,但绝不会错!”
血煞宗!
这三个字如同冰锥,瞬间刺破了刚刚获得的片刻安宁!
众人脸色顿时一变。血煞宗的人竟然也出现在了这片区域?是巧合,还是……他们一直在搜寻自己等人的踪迹?
“能判断战斗发生的时间吗?”周长明沉声问道。
“痕迹很新,不会超过三天。”侯隐肯定道。
周长明的心沉了下去。三天,这说明血煞宗的活动就在近期。他们被困地底数月,外界形势已然不明。血煞宗出现在此,绝非偶然。很可能是当初在万毒窟外埋伏的那批人,或是其后增援的力量,一直在附近区域搜寻他们的下落!
“此地不宜久留!”周长明当机立断,“我们必须立刻离开,尽快与宗门取得联系!”
“可是首领,我们的状态……”韩冲有些担忧地看着脸色依旧苍白的周长明和灵力未复的众人。
“顾不了那么多了。”周长明站起身,虽然脚步还有些虚浮,但眼神坚定,“留在这里,就是等血煞宗找上门来。趁他们还未发现我们脱困,必须尽快移动。侯隐,由你引路,选择最隐蔽的路线,我们先离开这片区域,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再从长计议。”
“明白!”侯隐点头。
没有丝毫耽搁,一行六人立刻动身,在侯隐的引领下,如同幽灵般穿梭于茂密的林海之中。他们避开妖兽巢穴,绕开可能存在危险的区域,专挑人迹罕至的崎岖小路行进。
一路上,气氛凝重。每个人都清楚,他们虽然脱困,但危机并未解除,反而可能因为身怀《万毒真经》而变得更加危险。血煞宗就像一条隐藏在暗处的毒蛇,随时可能发动致命一击。
连续赶路数个时辰,直到夜幕降临,众人才在一处隐蔽的山洞中暂时落脚。洞口被藤蔓和巨石遮掩,内部干燥通风,算是个不错的藏身之所。
升起一小堆篝火,驱散夜间的寒意和潮湿。跳跃的火光映照着众人疲惫而警惕的脸庞。
“首领,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柳轻舞忍不住问道,美眸中带着忧虑。身处陌生地域,强敌环伺,自身状态不佳,前途似乎一片迷茫。
周长明拨弄着篝火,火星噼啪作响。他沉吟片刻,缓缓道:“当务之急,有三件事。第一,尽快恢复实力,这是我们应对一切危机的根本。第二,确定方位,设法与宗门,尤其是与墨师叔取得联系。第三,弄清楚这数月来外界的动向,尤其是血煞宗的动态。”
他看向曲铭:“曲铭,你擅长阵法与推算,可能确定我们如今的大致方位?或者,有没有办法制作远距离的传讯符?”
曲铭面露难色:“首领,我们被空间裂隙传送,方位偏差极大,仅凭星空和地貌,难以精确定位。至于远距离传讯……除非有宗门的特殊传讯大阵节点坐标,或者找到拥有大型传讯法阵的仙城,否则单凭我们手头的材料,几乎不可能。”
众人闻言,心情更加沉重。这意味着他们可能要在无法求援的情况下,独自在这陌生而危险的地域穿行很长一段时间。
“无妨。”周长明神色不变,“既然无法立刻联系宗门,那我们就靠自己。侯隐,”
“在。”
“从明日开始,你的任务加重。不仅要负责探路和警戒,还要设法捕捉落单的低阶修士,或者寻找小型的散修聚集点,获取情报。注意,务必小心,不要暴露我们的存在,尤其是不要让人将我们与万毒窟联系起来。”
“明白,我会处理干净。”侯隐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韩冲,柳师姐,轻舞,你们三人轮流值守,确保据点安全,并抓紧一切时间恢复修为。我需要在最短时间内,至少恢复到筑基中期战力。”周长明看向三位主要战力。
“是!”三人齐声应道。
“至于我,”周长明目光深邃,“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我们此行的最大收获。”他指的,自然是那卷深藏于识海的《万毒真经》。虽然不会去修炼那些恶毒神通,但其中对能量、对毒素、对天地规则的理解,或许能让他找到快速恢复甚至突破的契机,或者……应对血煞宗某些诡异手段的方法。
计划已定,众人不再多言,各自抓紧时间调息恢复。山洞内陷入了沉寂,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众人悠长的呼吸声。
接下来的数日,众人便在这隐蔽的山洞中潜伏下来。
周长明除了必要的调息,大部分心神都沉浸在对《万毒真经》的研读中。这卷上古奇书为他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他避开那些需要大量毒物和残忍仪式的部分,专注于其理论基础和对各种能量(包括毒煞之气)本质的剖析。他发现,百毒老祖对于“平衡”、“转化”、“相生相克”的理解,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高度。
结合自身《小周天星辰诀》的中正平和,他隐隐摸索到一种,或许能利用微量、相对“温和”的毒素,刺激自身潜力,加速灵力恢复和肉身淬炼的法门。当然,这只是理论推演,风险极大,没有万全把握,他绝不会轻易尝试。
侯隐则如同黑夜中的猎手,频繁外出。他凭借高超的隐匿技巧,数次潜入百里外一个小型的、由散修和凡人混居的简陋坊市,那里消息最为灵通。他并未直接抓人,而是通过偷听交谈、购买一些不引人注意的物品等方式,零碎地收集着信息。
几天后,侯隐带回了第一批有价值的情报。
“首领,情况比我们想象的更糟。”侯隐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我们被困地底的这几个月,外界发生了不少事情。”
“首先,黑风山遗迹之事已然传开。虽然具体细节众说纷纭,但青云宗与血煞宗在其中爆发冲突,并且疑似有重大宝物出世的消息,已经不是什么秘密。现在各方势力都在关注那片区域,尤其是我们和血煞宗的动向。”
“其次,血煞宗在这片无尽林海外围区域的活动明显加剧。据坊间传闻,他们似乎在搜寻什么,调动了不少人手,态度极其强硬,已经与几个本地小势力发生了摩擦。我怀疑,他们的目标就是我们,或者更准确地说,是首领你得到的《万毒真经》。”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个消息……”侯隐顿了顿,看向周长明,“大约一个月前,青云宗对外宣布,客卿长老周长明及其所属云水会精锐,于执行宗门任务期间,在黑风山区域失踪,疑似……遭遇不测。”
疑似遭遇不测!
这个消息如同惊雷,在众人耳边炸响!
韩冲猛地握紧了拳头,柳轻舞俏脸煞白,柳如眉眼神一凝,连曲铭都惊得张大了嘴巴。
他们被宗门认定……死了?
周长明瞳孔微缩,但脸上并未露出太多意外,反而闪过一丝了然。数月毫无音讯,在黑风山那等险地,被认定陨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这背后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他们现在成了“已死之人”。宗门可能已经削减甚至停止了对云水会和周家的部分支持与关注。而血煞宗,行事或许会更加肆无忌惮!
“看来,我们‘死’得正是时候。”周长明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这倒省去了不少麻烦,至少暂时不会有人怀疑我们还活着,并且出现在了这里。”
他站起身,走到洞口,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目光仿佛穿透了黑暗,看到了那涌动在平静表象下的汹涌暗流。
血煞宗的追杀,宗门的误判,陌生的环境,未复的实力……前路依旧布满荆棘。
但,那又如何?
星火既已重燃,便无惧风雨。
他们不仅活着,还带着百毒老祖的传承和地底淬炼后的实力归来了。
“休息到此为止。”周长明转过身,目光扫过众人,一股无形的气势自他身上升起,虽然灵力尚未完全恢复,但那属于领导者的自信与决断已然回归,“明日开始,我们不仅要恢复实力,还要主动出击。”
“血煞宗想找我们?那就让他们找!”
“宗门以为我们死了?那我们就找个合适的时机,‘活’给他们看!”
“当务之急,是先在这无尽林海外围,站稳脚跟,然后……”
他的眼中闪烁着算计与锋芒。
“拿回属于我们的主动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