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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心通明——柳如眉的问道之路

望泽城的权力交接,并非一蹴而就的洒脱,而是一场精心策划、耗时近两年的漫长跋涉。当柳如眉最终在城主府大殿,于众目睽睽之下宣布将进入长期闭关时,她感受到的并非卸下重担的轻松,而是一种更为深沉的责任转移——将仙伯府在云梦大泽的前沿基石,交付给了苏文与凌素心这“双柱”。她转身离去的背影决绝,一如她手中的剑,斩断了对俗务的最后一丝留恋。

然而,真正的挑战,此刻才刚刚开始。

回到城主府深处专属于她的“剑竹苑”,此地清幽,与前院的喧嚣恍如隔世。院内紫竹成林,风吹过,竹叶沙沙,宛如剑刃轻吟。苑中仅有一栋简朴的二层竹楼,一个引地火而成的淬剑池,以及一片以白砾石铺就的演武场。

柳如眉屏退了所有侍从,独自立于竹楼窗前。窗外,望泽城的万家灯火与远处大泽的深沉黑暗形成鲜明对比。十年了,她的心神至少有七分系于此城兴衰、八方博弈。骤然放下,识海中竟有一瞬间的空茫。无数的人影、纷杂的事务、唇枪舌剑的会议、刀光剑影的冲突……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一片需要重新整理的沙滩。

她闭上眼,内视自身。金丹三层的修为稳固,青元剑元在经脉中奔腾不息,但……她能感觉到,剑心深处,蒙上了一层极淡的、由无数琐碎事务和权谋计算凝结成的尘埃。这尘埃并不厚重,却足以让她的剑意不再如往日那般纯粹、那般无瑕。

“剑道,在于纯粹,在于极致。”她低声自语,这是师尊早年对她的教诲,也是她一直秉持的信条。这十年来,她虽未放下手中青锋,但心中的剑,却不可避免地沾染了尘埃。如今,是时候拂去尘埃,重见明镜了。

柳如眉并未立刻开始疯狂的修炼。她深知,欲速则不达,尤其是心境的调整,比法力的积累更为重要。她做的第一件事,是“复盘”。

她在静室中辟出一角,不借助任何玉简,仅凭记忆,以指代笔,以自身精纯的剑元为墨,在光滑如镜的玄铁地面上,开始刻画。

她刻下的不是剑诀,不是阵法,而是她坐镇望泽城十年间,所有重要的决策、关键的战斗、艰难的谈判、以及那些让她印象深刻的对手和盟友。

她刻画与血煞宗金丹长老在擂台上的那一剑,分析对方血道神通的诡异与自身剑招应对的得失。

她刻画在长老会上,如何联合青云宗、分化四派、应对皇室,最终通过某项有利于仙伯府决议的博弈过程。

她刻画指挥星陨卫清剿妖兽潮时,阵型的变化与临场指挥的决断。

她甚至刻画与苏文、凌素心等下属的几次重要谈话,审视自己用人、识人之明。

这不是简单的回忆,而是一种以剑心为镜,对过往经历的重新审视和提炼。每一笔刻画,都凝聚着她的心神,是对过去十年“红尘炼心”的一次系统性总结。

在这个过程中,她不仅看到了自己因事务缠身而在剑道修行上落下的“课”,更发现,这十年的经历,并非全然是损耗。权谋博弈,让她对“势”的理解更加深刻;指挥若定,让她对“机”的把握更加精准;阅人无数,让她对“心”的洞察更加透彻。

这些,并非与剑道背道而驰。剑,不仅是杀伐之器,亦是智慧之器,是斩破虚妄、直指本心之器。她隐隐感觉到,若能将这些“红尘”感悟,以剑道的方式融会贯通,或许能走出一条不同于传统剑修,只知埋头苦练的道路。

心境初步平复,感悟渐生,柳如眉开始重新握紧她的青锋剑。

她并未修炼任何高深剑诀,而是从最基础的“青元剑诀”十三式基础剑招开始。刺、劈、撩、挂、点、抹、扫、截、崩、绞、压、云、腕。

动作缓慢,一丝不苟。起初,剑招运转间,仍能感觉到一丝滞涩,那是心神尚未完全从繁杂事务中抽离的体现。她并不着急,只是将全部心神沉浸在每一个最简单的动作里,感受着剑刃破开空气的微弱阻力,感受着体内剑元随着剑招流转的每一分变化。

日升月落,紫竹林间,唯有她一人一剑的身影。

十遍、百遍、千遍……

当基础剑招演练到第一千遍时,那种滞涩感终于彻底消失。剑招圆转如意,心意与剑器高度统一,仿佛青锋剑成了她手臂的延伸。

她开始加快速度,剑光由慢至快,最终化作一团青色光晕,在演武场上闪烁腾挪。剑风呼啸,卷起地上白砾,却未曾损坏一株紫竹。她对力量的掌控,已臻化境。

随后,她开始演练更高深的《星辰禁典》中记载的几式杀招,以及她自己结合青元剑诀与星辰感悟创出的几式剑法。

【流星追月】、【星屑旋转】、【银河落九天】……

剑光时而如流星破空,迅疾无比;时而如星云流转,绵密不绝;时而又如天河倒泻,气势磅礴。

她能感觉到,沉寂多年的剑元正在重新变得活泼、锐利。青锋剑发出的嗡鸣也越发清越,仿佛久困的蛟龙重回大海。

这一日,当她将一套“星云剑舞”演练到极致时,心有所感,福至心灵。她并未刻意追求,手中青锋剑自然而然地向虚空一刺!

“铮——!”

一声清越至极的剑鸣响彻竹苑,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青色剑气脱剑而出,并非射向远方,而是在她身前丈许处骤然悬停,剑气内部,仿佛有细微的星辰光点生灭不定,散发出一种割裂一切的锋锐意境。

剑气凝而不散,悬停超过十息,方才缓缓消散。

柳如眉收剑而立,微微喘息,眼眸中却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剑气悬星……终于再次达到了。”她轻声说道。这是她剑道境界的一个标志,意味着她对剑气和星辰之力的掌控,恢复到了巅峰状态,甚至因为心境的沉淀与过往经历的提炼,比十年前更加圆融、更加凝聚。

这只是恢复,并非突破。但这是一个极好的开始。

剑术恢复之后,柳如眉并未急于寻求境界的突破。她反而再次放缓了节奏,将更多的时间用于“静”功。

她或盘坐于紫竹林下,感受风吹竹动,聆听自然之声;或静立于淬剑池边,看地火明灭,感悟毁灭与新生;更多的时候,她只是静坐于竹楼窗前,看似发呆,实则心神完全沉入识海,继续“复盘”与“提炼”。

她在尝试将过去十年“红尘”历练的感悟,与自身剑道进行深度融合。

“势”与剑:权谋博弈中对“大势”的把握,如何应用于剑法?她开始推演,能否在出剑之前,便以剑意引动周围环境之气机,形成类似于领域般的“剑势”,压迫对手心神,限制其行动?这不同于周长明的【星龙道域】那种依靠绝对力量和法则形成的领域,更侧重于精神层面的压迫和气机的引导。

“机”与剑:战场上对时机的捕捉,谈判中对破绽的洞察,如何融入剑招?她反思自己的剑法,是否过于注重招式的威力与连贯,而缺少了那种“于无声处听惊雷”、一击必杀的极致敏锐?她开始有意识地锤炼自己的感知,尝试在纷乱的剑气中,寻找那最致命的一“点”。

“心”与剑:阅人无数,洞察人心,这对剑道有何助益?她意识到,真正顶尖的剑修,不仅要能斩破有形之物,更要能斩破虚妄,直指本心。这包括了对手的“心”,也包括了自己的“心”。明心见性,方能剑心通明。她开始更深入地审视自身,那些因权力、赞誉、乃至责任而产生的细微执念,是否也成了阻碍剑道进步的尘埃?

这个过程,比单纯的练剑要艰难、缓慢得多。常常枯坐数日,也未必能有一丝进展。但柳如眉极有耐心,她深知,这才是通往更高境界的关键。

她不再刻意追求剑招的华丽与威力,而是更注重剑意与心境的契合。她的剑光,逐渐少了几分烟火气,多了几分清冷与纯粹,却又在清冷之下,隐藏着洞察世事的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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