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晚上来不及啊,这一个月你在凡迩市动作太大了,上面下面都盯着你,牧家那边也知道你回来了……”
“我走的时候怎么和你们说的?”牧炎强压着火气,压低了声音,“别他妈给老子惹麻烦!”
“我们没有惹麻烦,是他们先……”
“杀人还他妈不叫麻烦吗?!这才他妈去一个月,就敢下死手!”
牧炎猛然拔高了声音,气的胸腔起伏,意识到是在南宫泽这里,扭头看了一眼浴室门,深吸了好几口气平复情绪。
“老大,没杀人,人是别人杀的,嫁祸给你了。”
牧炎顺着墙蹲下来,沉默了好一会儿,那头不知道又说了什么,他疲惫的抹了一把脸,呼了一口气出来。
“我没几年活头了,你们也活够了吗?这么搞下去,我还没死,你们都得提前去阎王那儿报到。”
那头沉默了很久,才关切的问:“老大,你的心脏病不是治疗的差不多了吗?”
牧炎垂着头,莫名其妙的酸了眼眶,仰头眯了眯眼睛,把突如其来的酸楚憋了回去。
“治不好了。”他声音很轻,透着深深的无奈,“徐江说活不到三十了,这两年身体和精力透支太大,大概……还能活两年。”
“那就找最好的医生,华夏的医生那么多!”那头说话的人,声音带了哭腔,听得出来他很急,“华夏治不好就出国,总他妈有办法的!”
牧炎没接话。
突然觉得很没有意思。
不想治了。
活够了。
累了。
他在心里说。
“事情你先应付着,我晚上连夜赶回来,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我没回来之前,让他们都把嘴巴闭紧了,人也看好了。”
南宫泽在外面除了听见牧炎拔高声音的那一句,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听清。
听见“杀人”两个字的时候他心里莫名升起恐慌,牧炎曾经混道,他想过牧炎手段黑,也想过这里面的血腥杀戮。
可亲耳听见的时候还是觉得后背发凉,尤其是他想杀唐啸的时候,动作干脆利落的像这件事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一样。
牧炎洗了把脸出来的时候,南宫泽站在浴室门口,讳莫如深的看着他,脸色不是很好,眼里的攻击性很足。
“你……都听到了?”牧炎微眯了眼睛,尽管努力克制,对于他偷听的不爽还是浮于表面。
南宫泽想诈他的话,就说:“嗯,都听见了。”
牧炎的表情复杂起来,心情跟打翻了五味瓶差不多,盯着南宫泽眼睛看了半天,心里有了答案。
他估计只听见了自己拔高声音的那句话,没听见别的。
南宫泽见牧炎并不想多说,转身越过他要往别处去,伸手猛地把他拉了回来,面对自己,“牧炎,杀人犯法的。”
“我知道,我懂法。”牧炎坦然的看着他,“我也知道杀了人,不同程度,不同动机,量刑标准也不一样。”
南宫泽听着他无所谓的语气,怒气值瞬间蹿到了顶峰,皱着眉低斥:“你他妈知道你还……”
“我在阴暗里扎的根,摆脱不了这些烂事儿。”牧炎平静打断了他的话,“阿泽,我不是一个好人。”
我甚至连人都算不上。
我是一条狗。
一条无家可归,无处可依,是个人都能践踏侮辱,把我往死路上逼的狗。
牧炎很想跟南宫泽声嘶力竭的抱怨,控诉,质问,咆哮。
阿泽,你知道我是怎么在吃人的底层活下来的吗?
怎么卑躬屈膝,摇尾乞怜,怎么毫无尊严,拼尽全力九死一生才能一步步爬上来的吗?
可他看见南宫泽眼里浮现失望的时候,忍住了,南宫泽不会懂的。
南宫泽此刻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怎么接话,眉头皱了皱,双眼眯了眯,抓着牧炎胳膊的手也下意识松开了。
突然意识到,牧炎和他完完全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南宫家向来身正影直。
哪怕南宫陌和司韶也在道上有势力,也经手道上的生意,做事也狠,可向来守法,也有底线。
可牧炎不一样,他心狠手辣,冷漠绝情,没有底线,他甚至还会知法犯法。
突然感觉相当无力,南宫泽往后退了两步,有些颓然的靠坐在墙上,不过片刻就顺着墙滑蹲在地上,头垂的很低。
失望。
很失望。
具体失望的是什么,他也不清楚。
牧炎低头看着他,心里很难受,他听见一句话就接受不了,那些关于自己的秘密,他肯定也接受不了。
他走到南宫泽面前,蹲下来,左膝压在地上,右手撑着支起的膝盖,左手抬起来想摸了摸南宫泽的头,怕被他拍开,又收了回去搭在了左腿上。
“阿泽,对不起。”牧炎垂眸,声音很轻,带着愧疚和无力,“对不起……”
“我是一个……从里到外,”他说的很艰难,斟酌着遣词造句,轻微的声音里带了点哽咽,“都烂透了的社会底层的渣子。”
南宫泽垂着头不接话,他也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听着牧炎的话他难受,委屈,还愤怒。
莫名其妙的还心疼他。
可他确实抵触肮脏污浊的烂事儿,他不喜欢血腥,不喜欢打架,也不喜欢这种随时都会担心失去的操蛋感觉。
“阿泽,我很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和你在一起的三个月,哪怕是分手吵架,我也是开心的,痛快的,我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南宫泽还是不接话,他听着牧炎的话,很想说吵架他不开心,不痛快。分手他也不开心,不痛快。
可不吵架,没分手,和他吃饭,和他逛街,和他去游乐场,和他待在一起,和他温存。
都是开心的,痛快的,舒服的。
甚至,会感觉到幸福。
可是,牧炎的过去,牧炎做的事,知道了心里还是不痛快,抵触,甚至会厌恶,他真的很讨厌这些能影响人心情的烂事儿。
“如果……”牧炎抬头看着他粉棕色毛绒绒的卷发,“我是说如果,如果你想分手的话,我能接受……”
“分他妈什么手!”南宫泽抬头恶狠狠地瞪着他,压低声音的话脱口而出,“你他妈当过家家吗?动不动就分!”
南宫泽突然惊觉一个可怕的事情,他很不爽,很不痛快,很讨厌牧炎背地里干的那些事儿,很多负面情绪劈头盖脸砸过来,有些应接不暇。
可是……
操!
我他妈居然没想过分手!
操蛋!
我他妈居然没想过分手!
这豹子是给老子灌了迷魂汤了!
牧炎双瞳睁大一瞬,呆了一瞬,显然南宫泽没想过分手这个事情,让他有些惊讶。
南宫泽红着眼睛,显然不是哭的,是气的,红色晕染他眼底蔓延到眼角,像是夕阳落进他眼里。
很好看。
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