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妈会不会说话!会不会说话!”万林不满的拍打牧炎的腿,说一句打一下,“你脾气好?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你他妈能做个人吗?”
“老子是不是给你脸了!”牧炎脚伸出被子去踢万林。
万林猛地站起身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还带翻了凳子。
宋堇只见过阴晴不定的万林,冷漠又拒人于千里之外寡言少语的牧炎,还从来没见过他们俩像小孩一样打闹。
那亲和力瞬间就上来了,他对牧炎的惧怕也散了一大半,见他们打闹还不自主地笑了两声。
“还笑,”万林瞪着他,“你不知道帮我打他吗?”
宋堇看了一眼牧炎,摇了摇头:“我不敢。”
病房门开了,听见关门声三个人都朝门口看过去,南宫泽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一个大袋子,那个大写黄色的m明晃晃的印在袋子上。
南宫泽把袋子放在了床头柜上:“我去麦当劳买了早餐,有鸡肉卷,牛肉卷,汉堡,豆浆和粥,你们看看有什么想吃的,自己拿。”
他声音像是严重感冒后的喑哑,牧炎本来见到他没有走的那腔欣喜又化成心疼和难受。
万林先凑过来,给宋堇拿了一个牛肉卷和一杯豆浆递过去,又拿了个鸡肉卷开始狼吞虎咽的啃。
“你要吃什么?喝粥可以吗?”南宫泽看着牧炎问,语气算好,脸色依旧不好,阴云密布的。
“我还不饿。”牧炎看着他,眼里的心疼相当明显,“你声音怎么了?感冒了?”
“没事,没有感冒。”
南宫泽摇头,拿了一杯豆浆走到窗户边站着,豆浆拿在手里也没喝,他就是感觉冷,豆浆烫着掌心会让他身上也跟着有点暖意。
他眼睛看着窗外,视线却是涣散的,手拿着豆浆在窗台上一下一下点着,像是有烦心事在纠结,又像是单纯的无聊。
牧炎就看着他站在光里,背影却像蒙了一层灰,他知道那层灰是因为自己,因为自己的过去,因为自己的心脏病。
分不清心底突然强烈翻涌的酸涩感到底是愧疚,还是无力,又或者恐慌和不甘心。
他不愿意看见这样的南宫泽,不愿意看见他身上的光黯淡蒙尘,也不愿意他的干净沾了灰。
突然,就很迫切地想推开南宫泽,让他回他的光里去,永远不要再靠近满身阴暗的自己。
可同时又希望,南宫泽会坚定不移选择他,会留在他身边持续的照亮他。
他从来没有被人爱过,可他奢望南宫泽爱他。
哪怕就一点,他不贪心,一点就知足了。
宋堇看了看南宫泽的背影,又看了看满脸复杂看着南宫泽背影的牧炎,视线最终落到了狼吞虎咽的万林脸上。
万林感受到他疑惑询问的目光,抬眸看着他,拿过他手里的豆浆喝了一口,又递给他,装作没看见他眼里的询问。
吃完东西万林站起身,穿好了羽绒服,拉走了想朝南宫泽走过去的宋堇:“宝贝儿,我们先去找酒店睡一觉,等休息好了再来。”
宋堇一步三回头,跟着万林离开了。
病房里陷入长久的沉默,像是一个无声的空间,让人感觉到了窒息的压抑。
一个小时后,南宫泽停止了用豆浆点着窗台,把豆浆迟疑的放在了窗台上,手揣进了牛仔裤口袋里,垂眸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牧炎,你想分手吗?”
他低哑坚定地询问,像是深思熟虑过的通知,又像是挣扎犹豫过的决定,还像是迷茫无力的征求牧炎的意见。
牧炎没接话,尽管他想过推开南宫泽,听见分手两个字的那瞬间,不甘心浓烈的像烈酒浇着他满是伤口的心脏,痛的他又一阵一阵的发麻。
他红了眼睛,湿了眼眸,盯着天花板,很想要大声咆哮:“凭什么我就要是私生子?凭什么我有父有母却从小就活的像个孤儿一样?凭什么我要饱受世间的所有恶意,经历所有的痛苦?”
凭什么我的世界只有阴暗,没有阳光。
我本来在阴暗里待的好好的,为什么要让阳光照进来,还没等晒干身上的阴冷,日落又带走了光。
上天眷顾了那么多人,多我一个怎么了?
怎么了?!!
可最终他不得不承认那个他无法反驳,又始终耿耿于怀的事实,他没有家,他生来就是无根的浮萍。
浮萍就该随风荡,随雨摇。
水渡何处到何处。
不要期待那么多,也不该期待那么多。
南宫泽没听见他说话,转身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冷漠的脸,又问了一遍:“牧炎,你想分手吗?”
牧炎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自嘲地笑了一下,眯了眯眼睛,咽下喉咙里的酸楚,强忍住心脏的绞痛。
“如果你想分的话……”他只能说出这几个字,冷漠的声音带着忍不住的哽咽,深吸了一口气。
顿了好一会儿才说后半句,哑到几乎没声:“那就分吧……”
南宫泽看见牧炎闭上了眼睛,离得不近,也看不见牧炎聚集在眼角那点点水光,很浅,像是克制着只允许流出来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点。
他顿了一会才走到病床边,双手撑在牧炎身侧,俯身和他脸对脸,一眼不眨盯着他颤动的睫毛:“我问的是,你,想不想分手?”
牧炎没说话,也没有睁开眼睛。
南宫泽想了一晚上,牧炎对他不是不坦诚,是牧炎自己心里有过不去的坎,所以总是逃避,什么都闷在心里,不说,不聊,聊也聊的不彻底。
他不知道牧炎的心脏病的具体情况,他不知道牧炎每天是真的开心还是在装开心,他甚至不知道牧炎说爱的时候,到底他妈懂不懂什么才叫爱。
牧炎表面看着潇洒无所谓,永远都带着那层不在乎一切的皮。
不在乎有没有家人,不在乎有没有朋友,不在乎别人对自己的评价,不在乎他不想去在乎的一切。
南宫泽被他严防死守着,走不进他的心里,也不是走不进,是牧炎从来没有对他敞开过心扉,或者说,他拒绝对任何人敞开心扉。
他害怕别人看见他支离破碎的心,看见他狼狈肮脏不堪的过去,害怕看见别人眼里的厌恶鄙夷,更害怕敞开内心后,只能孤立无援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偏偏还只能怪自己命不好,投错了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