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断断续续的泣音,像是利刃一下又一下剜着南宫泽的心,疼的南宫泽眼里掉了一滴泪,砸在了牧炎的耳尖上。
那些刻意选择忘记,但总是在夜深人静会席卷而来的唾骂指责,又来迫不及待赶来凌迟牧炎的心脏。
他三岁的时候,周媚只要一不高兴,就会面目可憎的朝他声嘶力竭地怒吼:“你这个不中用的废物崽种,老娘的一辈子都被你给毁了!”
不解气还会把他踹翻在地上,捞过衣架,劈头盖脸用尽全身的力气打在他身上,不打到没力气,不痛快,就不会停手。
牧炎就会在毫无招架的衣架挥舞的重影里,抱着头蜷缩着小小的身子,哭到破音才求饶:“妈,求求你别用铁衣架打我,太痛了,你会打死我的。”
“别叫我妈!我不是你妈!”
周媚歇斯底里的嘶吼,他只要一求饶,周媚对牧玹凯所有的恨都会疯狂报复在他身上,对他拳打脚踢。
打完了看着他满身的伤,又会抱着他嚎啕大哭,哭喊着怨怪上天不公:“老天爷你是瞎了眼吗!啊!”
周媚对他一点都不好,不好到周围的邻居都看不下去了,总是偷偷的怂恿他逃,逃出西区那个破地方,逃出周媚阴毒的魔爪。
甚至还有个周媚的熟客,带着他跑到了火车站,塞给他三百块钱,语重心长地说:“牧炎,跑吧,不然你迟早会被你妈打死的呀。”
五岁的牧炎攥着那张从未见过的红色钞票,指尖都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火车站里人潮涌动,南腔北调的交谈声、行李箱滚轮碾过地面的咕噜声、小贩叫卖的吆喝声混在一起,像一锅沸腾的粥。
头顶的广播一遍遍响着,女播音员的声音清晰又遥远,念着一个个陌生的地名,催促着人们检票、上车,仿佛在使劲儿把他们往看不见的远方推。
牧炎仰着头,望着那些行色匆匆的大人,手里的红钞票被汗水浸得有些发潮,心里像揣了只乱撞的小雀儿,既新鲜又发慌。
有那么一瞬间,想拔腿狂奔。
逃离那个周媚交不起暖气费四面漏风的屋子,去他向往已久,梦见过无数次,四季如春的南方。
可是……
他仰头看着面前的中年男人,迷茫又无助地问:“叔叔,我能去哪儿呢?去了,我又该怎么活下去呢?”
男人怔住了,是啊,他一个五岁的孩子能去哪儿呢?去了,又该怎么活下去呢?
牧炎看着男人眼里真切的关心和无能为力的愧疚,把钱塞回了他手里,平静地说:“如果您心疼我,就把账结了吧。这样,我妈今天心情好一点,应该能让我吃顿饱饭。”
他说着仰头看着男人错愕的脸,笑了,发自内心的笑:“说不定还能吃到肉,我已经一年没吃过肉了,馋了。”
男人还没来得及说话,牧炎拔腿就跑了,跑出去一段距离又停下来,扭头看着男人喊了一声:“叔叔。”
等男人回头复杂地看着他时,他才笑着像宣告一样地说:“谢谢您,我会努力拼命活下去的。”
那时候牧炎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谢谢,男人并没有帮到他,甚至还会因为不结账,让他招来周媚的毒打发泄。
可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被人关心的滋味儿,心里暖的像喝了一大杯滚烫的开水,暖到让他觉得没有棉衣和羽绒服的他,也能熬过去那个差点他以为熬不过去的寒冬。
他不喜欢冬天穿羽绒服和毛衣的原因,是因为周媚不愿意给他买羽绒服和毛衣,就想让他冻着,好像这样就能报复那个始乱终弃的男人。
久而久之,他就成了习惯。
万林其实给他买过毛衣和羽绒服,他穿过一次,那温暖包裹全身的感觉让他贪恋,又让他害怕。
害怕会沉沦在温暖里,会让他忘记过去那些阴冷,忘记那些仇恨,让他产生“就这样吧也挺好”的念头。
可是他不甘心放下仇恨,不甘心轻易就原谅那些伤害过他的人,所以他从那以后,就再也不穿毛衣和羽绒服,也不穿棉衣。
刺骨的冷,能让他始终保持清醒,清醒地去看清自己要走的路,要爬上的高度,要憎恨的人,要得到的东西。
可南宫泽就像个太阳,他的拥抱像暖炉一样,在这个冬天让他控制不住的想要靠近,一步不够,就走了一步又一步。
直到彻底不想离开,舍不得离开。
南宫泽就这么一点点烤化了他周身的阴冷,瓦解了他的坚强,他的护盾,他的一切。
让他七零八碎的情绪,千疮百孔的内心,就这么毫无保留的倾泻而出。
牧炎痛痛快快哭了一场,哭到最后呜咽声没了,身子也不颤抖了,情绪平复了,还闷在南宫泽肚子上。
“阿泽。”
“嗯。”
牧炎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就是突然想喊他,只要确定他在,就安心踏实。
“阿泽,谢谢。”
“谢我什么?”南宫泽笑了笑,“谢我本事大,让你情绪崩溃哭了一场好的吗?”
“是啊,就你本事最大。”牧炎也笑,“除了周媚,还没人看见我哭过。”
南宫泽又摸了摸他的头顶:“炎哥。”
“嗯。”
“你说过的话还算数吗?”
“哪句话?”
“让我做你的根,我在哪儿,你就在哪儿。”
“嗯,算数。”
南宫泽看着他头顶,手滑到他侧脸,手指捏了捏他的耳朵笑着说:“那以后惜点命,不要再做危险的事情了,好好呆在我身边,向阳而生,自由生长。”
“好。”
牧炎脸在南宫泽肚子上蹭了蹭,蹭了一脸的泪水,黏糊唧唧的,他吸了吸鼻子,扯过他腰侧干净的地方擦了擦脸。
南宫泽觉得有些好笑:“你别把鼻涕蹭我衣服上了。”
“就蹭了,”牧炎又扯着另一边腰侧的衣服到鼻子下面,用力地擦了擦:“不爽也给我憋着!”
“擦擦擦,”南宫泽直接脱了上身球衣,塞在他手上:“擦个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