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泽看着宋堇的背影消失在玄关装饰架后,收回视线看着牧炎问:“万林对宋堇到底什么想法?”
“他啊,就是没安全感。”牧炎去收拾桌子,把碗和盘子放进洗碗池,开始洗碗,低嗤道:“死要面子活受罪。”
“他比伊三还花心,能没有安全感?”南宫泽跟过去,“半点看不出来。”
牧炎笑了笑:“我也没有安全感,你看出来了吗?”
南宫泽双手撑着长柜看着他的背影:“我让你没安全感了吗?”
“不是。”牧炎说,“我和万林一直过的都是没人兜底的人生,所以我们总是怕过了今天没明天,对于很多东西都是,能抓到手的就无所不用其极拼了命地去抓,实在抓不住就放手不强求。”
“懂了。”南宫泽点了一下头,垂眸没再说话,牧炎也没再说话。
安静的空间里只有水龙头掉出来的水冲刷着碗和盘子的声音,还有牧炎把盘子和碗叠在一起的声音。
牧炎把碗和盘子擦干放进橱柜:“以前我继父打我的时候,我就会跑去隔壁家躲着,隔壁有个和我同龄的孩子,我们……关系很好。”
“什么?”南宫泽愣了愣,随后反应过来牧炎在继续之前他没说完的故事。
“我继父本来是想用我妹妹威胁我开门,谁知道把她放在浴缸里,听见外面开了门就忙着去收拾我,忘记了她。”
牧炎关了柜门,面朝着柜门手还搭在柜门把手上,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等我们打完架,从派出所出来,我回家的时候,就发现她……已经溺死了。”
南宫泽听着牧炎平静的语气,觉得胸腔堵的很闷,他光是听起来就觉得窒息,牧炎当时看见了得是多绝望。
“他为了逃避法律责任,把事情推到了我身上,逢人就说是我不满他的责打教育,把我妹妹用开水烫死了。”
“然后……所有人都开始骂我白眼狼,说我丧尽天良连两岁孩子都不放过,和周媚一样无耻龌龊该下十八层地狱。还骂说我怎么有脸活着,应该早点死了,十跪九叩去给我妹妹赔罪。”
牧炎松了手垂回身侧,没什么表情,语气也听不出难过和悲伤,他看着南宫泽问:“西瓜吃吗?我切一点儿?”
“好。”
南宫泽点头,牧炎就拿了刀和盘子,开始认真切西瓜装盘,牧炎越平静,南宫泽心里就越难受。
刀碰在砧板上慢而有节奏的“噔磴”声,伴随着牧炎毫无起伏的叙述:“我妹妹死了一个月吧,我继父因为负债把超市盘出去抵债了,可他欠的赌债太多了,一个超市不够,他就把我卖了。”
南宫泽惊愕地抬头看着牧炎平静的脸,愣了愣才问:“什么意思?”
“他把我打晕了,卖给了人贩子。”
牧炎洗了刀放好,把西瓜装好盘推到南宫泽面前:“我第一次离开凡迩市来的就是南都,在春街塘,我见过你妹妹,你嫂子,还有宫家那个小女儿。”
南宫泽心里五味杂陈,静静地盯着面无表情的牧炎,一句话没能说得出来,当年南宫沛儿被拐卖的第一站藏人的地方就是春街塘。
那时候宫沫和伊唇也是和南宫沛儿一起的,南宫沛儿被找回来那年,香檀路严家兄妹落网,也曾说过当年一起被拐卖的还有别的孩子,最大的九岁。
南宫沛儿还说,那个九岁的孩子还曾带着她逃跑过,逃了三次,无一例外都被抓了回去,那个孩子每一次都被打了个半死。
牧炎拿了一块西瓜递给南宫泽,南宫泽没有接,他又缩回手自己吃起来:“我带着你妹妹逃过三次,都没成功,第四次逃走的时候,她被提前转移了,我只能自己逃了。”
他云淡风轻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刀子扎在南宫泽的心上,让南宫泽四肢百骸都跟着感受撕裂的剧痛。
“过去坐。”牧炎端起果盘,指了一下沙发,绕过长柜朝沙发走过去。
南宫泽第一下没抬起来步子,全身都痛到有些麻木僵硬,直到牧炎坐下了他才艰难地抬步跟过去,坐在了他身边。
牧炎屈了一条腿盘在沙发上,依旧吃着瓜,瓜皮没地方扔又去拿了个空盘子过来装瓜皮。
“我辗转回到凡迩市的时候已经十一岁了,不知道该去哪儿,也不知道能去哪儿,打工别人都不雇童工,学校也没法继续上,只能开始大街小巷的流浪。”
牧炎说到这里脸上漾开了得意的笑,看着南宫泽说:“你知道吗?我算牌特别厉害,经常在棋牌室和麻将馆帮别人算牌,他们赢了钱就会给我买大排饭吃。”
他说着垂了眸,回忆了一下当时大排饭的滋味,嘴角的笑带了些苦涩:“那大排饭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饭,那会儿怎么都吃不腻。”
不光吃不腻,偶尔还会软磨硬泡,跟赢了钱的大人要两块大排。
南宫泽觉得胃里翻涌着酸苦,一浪一浪翻到了喉咙,想吐,立马拿了一块西瓜三下五除二吃完,想把那想吐的感觉压下去,却是没尝出来一点甜味。
西瓜吞进胃里,依旧是苦的,苦的他心脏都跟着发麻发苦。
南宫泽苦大仇深盯着盘子里的西瓜。
假瓜!
这西瓜最贵也就一百来块一斤,就算是反季,伊沉也不至于抠的要死买假瓜吧!
牧炎扔了瓜皮,侧靠着沙发单左手撑着头,右手又拿了一块西瓜慢慢吃着。
“后来名声传出去了,找我算牌的越来越多,我继父和周兰也找来了,他们开始争着抢着要把我带回家。我就和他们谈判,谁答应我的要求我就跟谁回去。”
“你提了什么要求?”南宫泽依旧盯着西瓜,这成色看起来不像假的。
牧炎笑了笑:“我让他们跪着求我,给我磕三个头,敲锣打鼓接我回家。”
“他们答应了?”南宫泽突然松了口气,觉得胃里舒服了一些,往后靠了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