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炎走在最前,步伐不快,黑色“老京都布鞋”踩在地毯上几乎没声,却像踩在每个人的心跳上。
他身后跟着的乌泱泱一群人,清一色的黑色冲锋衣配工装裤,手里都提着家伙,眼神扫过之处,原本笑闹的宾客下意识收了声。
有人手里还捏着半杯威士忌,杯壁的水珠顺着指缝滴下来,竟忘了擦。
舞池中央那对正旋转的男女像是被按了暂停键,女士的丝绸裙摆还悬在半空,男士的手僵在她腰间。
牧炎从他们身边走过时,甚至侧头看了眼那盏晃眼的水晶灯,嘴角似勾非勾地挑了下,那神情算不上笑,却让爵士乐的旋律都漏了半拍。
“谁让你来的!滚出去!”牧家老二捏着高脚杯的指尖泛了白,瞪着牧炎厉声呵斥。
牧炎置若罔闻走到长桌旁,拿起一颗草莓,指尖捏着蒂部转了半圈,目光慢悠悠掠过全场,像是在欣赏什么有趣的景致。
牧家老二见牧炎没把自己放在眼里,铁青着脸阔步冲到牧炎面前,扬手就想扇牧炎巴掌,被万林一脚蹬飞出去两米远砸在长桌上。
在场的女士抱头惊呼往角落躲,男士也都纷纷往后退开好几步,牧家的人更是个个如狼似虎地盯着牧炎。
牧炎看着牧家老二蜷缩在地上哀嚎半天没能爬起来,笑了一下,拿着草莓的手抬起来,指尖一松:“清场。”
“是!老大!”左行和身后的人齐声大喊,声音大的震动了窗户和在场人的耳膜。
一头雾水的宾客在一分钟之内全被请出去大厅外控制起来,只留下了牧家的人和牧炎还有牧炎的小半数人。
雕花木门被轻轻关上,“嘭”地一声轻响像是开启死亡的开关,让牧家人的心情跟着沉入谷底。
牧玹凯一身深灰色西装剪裁得如同第二层皮肤,衬得肩背挺直,腰线利落,领口系着温莎结。
丝绸领带的光泽与他腕上那块百达翡丽腕表相映,每一处细节都透着精心打理过的精致。
鼻梁上架着一副细框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睛狭长,笑起来时眼角会漾开浅浅的纹路,温和得像春日午后的阳光。
牧炎和他对视着,看着那张和自己几乎分毫不差的脸,同样的眉骨高度,同样的下颌线弧度,甚至连说话时唇角微扬的角度都如出一辙。
这一刻牧炎就明白周媚为什么对自己恨之入骨了。
“你大张旗鼓的带这么多人来我牧家闹事,是半点没有把我放在眼里了!”牧玹凯声音不像他人那么温和,反而透着一股犀利的狠劲儿。
“把我要的人完好无损还给我,再来跟我谈别的。”牧炎叼着烟,眼神里的轻蔑毫不掩饰,声音冷得像冰。
牧玹凯和牧炎这是第一次见面,从前他们都只是在照片上看着彼此,偶尔也会想父子相见的时候会是什么场景。
抱头痛哭,喜极而泣,剑拔弩张,阳奉阴违,大动干戈都有可能,可唯独没想过是这样的淡漠,淡漠到看着对方就像看一个陌生人。
牧炎的眼睛长得像周媚,生的漂亮又勾人,可那眼神却像牧玹凯,犀利如刃中裹着冷漠寡情,还带点儿厌世情绪。
“牧家没有你要的人。”牧玹凯定定地瞪着牧炎。
牧炎轻笑一声,伸手拿起一个苹果打量,默了片刻才说:“有没有,要找了才知道。”
左行闻言立马会意,冲身后的人打了个手势,神情极度嚣张,冷声道:“兄弟们,今天务必把阿野找出来。”
其他人纷纷应是。
牧玹凯的原配蒋礼霜就面色铁青一手扯着披肩,一手指着牧炎厉喝:“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牧家撒野!你这是私闯民宅,我可以告你……”
“告去吧。”
牧炎嘴角噙着玩味的笑,慢悠悠睇过去视线:“正好我们也好好掰扯掰扯,二十多年前你是怎么想方设法要弄死我和周媚的,怎么害的我远逃他乡,又是怎么指使西区的人害死方奇的。”
提起过去蒋礼霜突然没了底气,胸腔微微起伏着,指着牧炎的手慢慢屈下来。
无比悔恨当初为了怕事情闹大,影响牧家的利益而息事宁人,没有在牧炎离开凡迩的时候,乘胜追击直接除掉这个野种。
“我没时间和你们啰嗦,要么你们把人交出来,要么我的人就把牧家抄个底朝天。”
牧炎掂着手里的苹果,目光也落到苹果上:“我既然敢大张旗鼓带人来,就是打点好了一切退路。”
言外之意就是不管你们是报警还是选择跟我硬碰硬,我都奉陪到底,且不在怕的,更不会输。
牧家其他人都不动声色交换着眼色,显然都不知道牧炎要找的人是谁,只有牧家老大那眼神闪躲不敢和人直视,惹的牧玹凯瞬间沉了脸。
“你抓了他什么人?”牧玹凯压低的声音很冷,犀利的目光盯着自己的大儿子。
“爸……你怎么能怀疑我?”牧家老大梗着脖子有些底气不足:“我没有抓他的人,真的,您相信我。”
“没有?”牧家老二此时终于撑着长桌站起来,看着他讥讽挖苦:“我没记错,大哥你大费周章把他儿子从明城带走了。”
牧玹凯看见大儿子脸上一闪而过的心虚时,脸色瞬间黑沉如锅底。
在他发作之前大儿子立马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着抱着他腿辩白:“爸,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是二弟诬陷我。”
“我诬陷你?大哥,你敢做不敢当啊。”牧家老二讽刺大笑,“还是苏锦俞带着你去抓的人,你忘了?”
这是一个能让牧玹凯对老大失去信任的机会,也是能借牧炎的手除掉牧家老大的机会,他不可能放过。
牧家老三向来是个懂得审时度势的,联合老二先除掉老大,再想办法把老二踢出局,这是他一直秉承的原则。
于是他附和:“对啊,大哥,我记得有一天晚上你匆匆忙忙抱了个孩子回来,正好被我碰见了,我还问你来着,你当时说是朋友家的孩子托你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