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屋的吊扇转得有气无力，扇叶上积的灰随着转动轻轻飘落，落在陈峰摊开的手掌心。
他盯着手机屏幕，系统机械音的余响还在耳边绕，手机银行里“3316元”的数字亮得刺眼。
这是刚才给张婶买完酱油和牛奶后的余额。
兴奋劲儿像揣在怀里的小太阳，烘得他浑身发烫。
他反复摩挲着手机壳边缘，壳子是赵倩倩以前用剩下的，边角都磨白了，上面印着的卡通图案早已模糊。
“向女性消费”这五个字在他脑子里转来转去，他翻遍了手机里的App，点外卖只能挑女商家，可一顿饭最多几十块，返现太少。
给小区里认识的阿姨送东西，又怕被问东问西，太刻意。
手指划到最后一页，一个蓝色图标的直播软件跳了出来。
这是以前赵倩倩喜欢用来刷美妆直播的App，他自己从没打开过。
点开的瞬间，首页推荐的第一个直播间就撞进了眼里，标题是“大学生兼职唱歌，求支持”，背景是暖黄色的宿舍灯光，画面里坐着个穿白色t恤的女孩。
女孩扎着低马尾，发尾有点自然卷，垂在肩膀上。
她面前放着一把旧吉他，琴身上贴了张卡通贴纸，手指按在琴弦上，轻轻拨动，《后来》的旋律就飘了出来。
她的声音不算特别惊艳，却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柠檬水，清清爽爽的，带着点大学生特有的干净劲儿。
屏幕右下角的名字亮着：苏晓晓，粉丝数停在“523”，弹幕稀稀拉拉的，大多是“加油”“好听”之类的简单评论。
陈峰的手指顿了顿。
他想起自己十八岁那年，也收到过大学录取通知书，可最后还是因为家里凑不齐学费，把通知书压在了抽屉最底下，跟着同乡去工地上搬砖，后来才转行送外卖。
眼前的苏晓晓，像极了他没能成为的那种人。
坐在干净的宿舍里，做着自己喜欢的事，不用为了几块钱的运费跟客户争执，不用在太阳底下晒得脱皮。
他点开屏幕下方的礼物列表，最顶端的“鲜花”图标闪着微光，下面标着“1元\/个”。
陈峰咽了口唾沫，手指悬在屏幕上，心里还有点打鼓。
万一系统突然失灵了呢？万一这只是巧合呢？他盯着“鲜花”看了半分钟，终于咬了咬牙，点了“赠送10个”。
支付成功的提示弹出来时，他的心跳瞬间快了半拍。
几乎是同时，苏晓晓的歌声停了下来，她偏过头，眼睛弯成了月牙，对着镜头笑了笑：“谢谢峰哥的鲜花呀，比心～”她的手指比了个小小的爱心，落在屏幕上，像颗糖，轻轻砸在陈峰心里。
紧接着，系统的机械音准时响起：【检测到宿主向苏晓晓消费10元，返现20元已到账。】
陈峰猛地坐直身体，手指飞快地点开手机银行。
余额从3316元变成了3336元！
20块钱像个小鞭炮，在他心里炸出了一串响。
他没敢停，又点了“赠送100个鲜花”，支付100元后，眼睛死死盯着屏幕，直到余额跳到3536元，他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后背已经被汗浸湿了。
屏幕里的苏晓晓还在道谢，弹幕里开始有了点动静：“峰哥大气啊！”“一下子送110个鲜花，是铁粉吗？”
陈峰的目光往下移，落在了礼物列表中间的“火箭”图标上。
金色的火箭图案闪着光，下面标着“1000元\/个”。
1000块。陈峰的手指攥紧了手机，指节泛白。
以前他送外卖，一天最多赚三百多，1000块要跑整整三天，还要保证不被差评、不摔车、不遇到刁难的客户。
有一次为了赚个超时补贴，他骑着车在雨里赶，结果摔在水坑里，膝盖破了个大口子，也没敢去医院，就自己贴了片创可贴，第二天照样接着跑。
可现在，1000块花出去，能返2000块。
他深吸一口气，手指在“火箭”图标上点了下去。
直播间里的歌声突然停了。
苏晓晓的手指还按在琴弦上，眼睛盯着屏幕，整个人都僵住了，连吉他滑到腿上都没察觉。
弹幕先是安静了两秒，然后像炸开了锅：
“我靠！火箭？！”
“这是真大哥吧？1000块说送就送？”
“晓晓你愣着干嘛啊！快谢谢峰哥！”
“不会是平台的托吧？怎么突然来个火箭？”
苏晓晓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把吉他放在一边，对着镜头深深鞠了一躬，声音都有点发颤：“谢…谢谢峰哥的火箭！太感谢了！峰哥你想听什么歌？我现在就唱给你听！”
她的眼睛有点红，鼻尖也微微泛着粉，看起来不是装的，是真的惊讶。
【检测到宿主向苏晓晓消费1000元，返现2000元已到账。】
手机银行的余额跳到了5536元。
陈峰的手开始发抖，不是害怕，是激动。
他看着屏幕里还在鞠躬的苏晓晓，看着弹幕里吵吵嚷嚷的评论，突然觉得以前受的那些苦，好像都值了。
他没多想，手指又连续点了九次“火箭”。
每次点击，都像在敲碎过去的窘迫。
九枚金色的火箭在直播间里接连炸开，屏幕被金光铺满，系统提示音一次接一次地响，像在为他鼓掌：
【检测到宿主向苏晓晓消费1000元，返现2000元已到账。】
【检测到宿主向苏晓晓消费1000元，返现2000元已到账。】
……
苏晓晓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了，她用手背擦了擦眼睛，声音哽咽着：“峰哥…别送了…真的太贵重了…我…我就是个兼职唱歌的，不值得您这么破费…”
她的室友从镜头外探了个头，手里拿着纸巾递过去，小声问：“晓晓，你没事吧？”
苏晓晓摇了摇头，对着镜头又鞠了一躬：“峰哥，谢谢您…以后您要是来我们学校，我请您喝奶茶，好不好？”
弹幕已经彻底疯了：
“我的天！十枚火箭！1万块啊！”
“峰哥是隐藏的富二代吧？太豪了！”
“晓晓快把峰哥留住！这是财神爷啊！”
“酸了酸了，为什么我直播没人给我送火箭？”
陈峰看着屏幕，手指停了下来。他发了条弹幕：“不用谢，你唱歌好听。”
然后退出了直播间。手机银行的余额停在元，这个数字他以前想都不敢想。
他送外卖一个月最多赚八千块，现在只用了不到一小时…
他靠在沙发上，把手机举起来，对着天花板看。
出租屋的天花板还是漏过雨的，有一块黄色的水渍，像张哭丧的脸。
可现在，他看着那块水渍，却觉得没那么难看了。
他摸了摸身上的外卖服，衣服的领口已经洗得松松垮垮，袖口还沾着上次送汤时溅到的油渍，闻起来有股淡淡的汗味。
以前他觉得这件衣服是谋生的工具，现在却觉得它像个枷锁，捆着他的过去。
他站起身，走到衣柜前，拉开门。
里面只有两件衣服，一件是身上的外卖服，另一件是洗得发白的灰色t恤，还是他三年前买的。
陈峰把外卖服脱下来，扔在沙发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头发乱糟糟的，眼睛里还有红血丝，下巴上的胡茬没刮，看起来又累又憔悴。
可他的眼神不一样了，以前眼里全是迷茫和疲惫，现在却亮得像有光。
他拿起手机，点开购物软件，搜索“男士潮牌t恤”。
以前他买衣服只看“9.9包邮”，现在他直接点了“销量前10”，看着那些标价两百多、三百多的衣服，心里没有了以前的舍不得，只有一种踏实的底气。
“明天去商场买，”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买件新衣服，换个新发型，再也不穿外卖服了。”
窗外的天已经黑透了，城中村的灯光星星点点，大多是出租屋的小灯，昏昏暗暗的。
可陈峰知道，再往前一点，就是市中心的高楼大厦，那里的灯光亮得能照透黑夜。
以前他觉得那些灯光离自己很远，现在却觉得，只要他愿意，随时都能走过去。
他又点开苏晓晓的直播间，她已经不唱歌了，正在跟弹幕聊天，偶尔还会提到“峰哥”，语气里满是感激。陈峰没再送礼物，只是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然后关掉了手机。
躺在床上，他还在想系统的事——明天可以去商场买衣服，顺便试试给女店员消费；后天可以去买个新手机，旧手机早就该换了；以后还可以投资，给女老板的店投点钱，既能返现，还能赚更多的钱。
以前他的人生规划只有“多送几单外卖，攒钱买项链，跟赵倩倩结婚”，现在他的未来突然变得开阔起来，有无数种可能。他摸了摸枕头底下的手机，屏幕还亮着，余额的数字像颗定心丸，让他睡得格外踏实。
这一夜，陈峰没再做关于送外卖的梦，他梦见自己站在市中心的商场里，穿着新衣服，手里拿着新手机，身边围着一群人，不是催单的客户，也不是嘲讽他的人，而是笑着跟他打招呼的人。醒来时，天已经亮了，他摸了摸嘴角，还带着笑。
“今天就去商场。”陈峰伸了个懒腰，从床上跳下来，脚步轻快得像要飞起来。他知道，他的逆袭之路，从这一天，从一件新衣服开始，正式启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