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贝尔沃夫路训练基地附近的公寓里飘着烤牛肉的香气。凌风放下刀叉时，餐碟边缘还沾着些许酱汁。他刚起身要往卧室走，搁在床头柜上的战术板还等着他梳理下一轮对手的攻防数据，身后却传来了椅子拖动的轻响。
卢克站了起来，挡在了凌风面前，脚尖蹭着地板上的木纹，嘴巴张了好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留下几声含混的气音。
凌风挑了挑眉，停下脚步。他认识卢克已经5个月了，他还是这么的“羞涩”。“卢克，有事？”他刻意放轻了语气。
旁边的凯丽实在看不下去，伸手就把弟弟扒拉到一边，她刚洗过碗的手还带着水汽，拍在卢克后背时发出清脆的声响：“你别像闷葫芦一样！凌，是明天下午3点的比赛，莱斯特城青年队对索利赫尔摩尔，卢克想邀请你现场观战。”
凌风恍然，卢克加盟莱斯特城青年队已经两个月了，这两个月凌风没有过多关注他，更是没有观看过他的一场比赛，对于他这个介绍卢克加盟球队的介绍人来说，这一点确实做的不应该，如果不是今晚他们姐弟相邀，凌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想起卢克的事情。凌风有点不好意思，他以前带卢克训练过一段时间，也算卢克的半个老师，当老师的却把学生忘了，也许确实是因为太忙了吧。凌风想了一下，明天确实有时间，因为近期球队战绩非常不错，所以凌风给球员们放了一天假，让他们好好休息。在卢克期待的眼神中，他告诉卢克：“明天球队放假，我正好有时间，我会和你姐一起去给你加油打气的。”“谢谢。”卢克慌忙说了一句，然后让开了通道继续吃饭，他不敢抬头看凌风，仿佛一个害羞的小女孩。
第二天下午两点半，凌风的车刚停在贝尔沃夫路训练基地的青训场入口，就看见戴夫·威尔金森站在围栏边抽烟。这位头发花白的青训教练见了他，忙把烟摁在垃圾桶的烟灰缸里，快步迎上来，脸上的笑都快溢出来了：“凌！你可算来了，我跟你说，你送过来的那两个小子，简直是太棒了！”
凌风跟着他往看台走，青训场的草坪刚浇过水，空气里飘着青草和泥土的味道，几个小球员正在场边做热身，看见他过来，都停下动作偷偷打量——毕竟是最近带领一线队豪取7连胜的主教练，连当地报纸的体育版都快被他的照片占满了。
“先说说瓦尔迪？”凌风随口问了句。
“瓦尔迪？我现在都是他的球迷！”戴夫一拍大腿，语气里满是赞叹，“你是没见他在青训队的时候，训练结束了还抱着球练射门，下雨都不躲，现在在一线队能进球，那都是练出来的！不过今天重点说卢克——卢克·凯丽，你刚把他送来的时候，我说实话，没把他当回事。”
他顿了顿，领着凌风走到看台第一排坐下，指着场边正在拉伸的卢克：“你看他现在站姿，腰背挺得直，膝盖发力也稳，可刚来的时候呢？完全是野球路子，停个球能飞出去两米远，传球要么偏要么轻，我当时还想，这怕不是走关系进来的？结果你猜怎么样？”
凌风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卢克正在跟队友做抢圈练习，明明是简单的传球游戏，他却跑得比谁都认真，队友传偏了球，他几步就追上去捡回来，连喘口气的功夫都不浪费。
“他呀，真的是把足球当成了全部。”戴夫的语气里多了几分郑重，“早上训练最早到，晚上最晚走，队友们休息的时候聊天打趣，他抱着球去练传球；体能教练安排的基础训练，别人凑够次数就完事，他非要多练两组；上周三下雨，场地湿滑，我让大家别练对抗了，他倒好，自己在旁边练滑铲，练到裤子都湿透了还不肯停。”
“一个月，就一个月。”戴夫伸出手指比了个“1”，“他的基本功就跟上了梯队平均水平，两个月不到，直接坐稳了主力后腰的位置！你知道吗？自从他打主力，我们青年队的场均失球从1.8降到了1.2，整整少了三成！他那身体条件，简直是为后腰量身定做的。1米93的身高，对抗不吃亏，跑动能覆盖整个中场，还不知道累，上次踢满90分钟，下场了还能接着练体能！”
这话倒让凌风有些意外。他当初看中卢克，无非是觉得这孩子有股子拼劲，身体条件也不错，却没想到进步这么快。他原本只是来给卢克撑撑场面，现在倒真生出几分期待。要是戴夫说的是真的，那这孩子说不定真能往一线队带带。
两人正说着，更衣室的门开了，青年队的球员们排着队往场边走。凌风明显感觉到，所有球员的目光都往他这边飘，连走路的姿势都比平时挺拔了些。有个穿10号球衣的前锋，原本跟队友勾着肩，见了他，悄悄把肩膀挺直了，还特意多做了两个原地颠球的动作，那点小心思，凌风一眼就看穿了。
谁不想被提拔到一线队呢？看看杰米·瓦尔迪，一个月前还在青训场踢野球，现在已经能在一线队进球了。这些孩子憋着劲想表现，倒也正常。
卢克走在队伍中间，路过看台时，偷偷往凌风这边看了一眼，见凌风冲他点了点头，耳朵又红了，赶紧转过头，加快脚步跑到自己的位置上，弯腰系鞋带的时候，手指都在微微发颤。
三点整，主裁判吹响了开场哨。
比赛刚一开始，莱斯特城青年队的球员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拼抢得格外凶。左边锋拿球后，明明有队友在中路接应，却非要自己带球内切，结果被对方两个后卫夹抢，球直接被断了；中场球员抢下球权后，不等队友跑位，抬脚就往禁区里传，球直接飞出了底线，整个前场乱得像一锅粥。
凌风皱了皱眉，转头看了眼戴夫。老教练无奈地叹了口气：“都想在你面前表现表现，把战术全忘了。”
反观索利赫尔摩尔青年队，倒打得有条不紊。他们明显是做了功课，知道莱斯特城的球员急于表现，故意收缩防线，等莱斯特城的球员压上来后，就用长传打反击，边路传中也做得有模有样。第12分钟，索利赫尔摩尔的右边锋突破后传中，中锋在禁区里抢点射门，还好莱斯特城的中后卫用身体挡了一下，球擦着门柱飞了出去，这已经是对方第三次威胁球门了。
“看卢克。”戴夫忽然碰了碰凌风的胳膊。
凌风抬眼望去，只见卢克正在中场跑位。刚才索利赫尔摩尔的反击，就是他从左边锋身后追上去，硬生生把球断下来的。那时候左边锋还在闷头带球，根本没注意到身后的防守球员，要是卢克慢一步，对方早就形成单刀了。
断下球后，卢克没有像其他队友那样急于往前传，而是抬头看了眼队友的位置，然后把球稳稳地传给了旁边的中场搭档，自己则快速往边路跑去，帮边后卫协防。等队友重新组织进攻时，他又悄悄往中路靠，随时准备接应，整个过程冷静得不像个17岁的少年。
接下来的比赛，莱斯特城的前场依旧混乱，可中场却稳得离谱。只要索利赫尔摩尔的球员想往禁区里传球，卢克总能先一步把球断下来；队友丢了球，他第一时间冲上去抢，抢下来后再稳稳地把球交还给队友；甚至有一次，对方的前锋突破到了禁区边缘，卢克从斜后方追上来，干净利落地把球铲断，连裁判都没吹犯规，那铲球的时机和角度，比一线队的有些后腰都精准。
凌风拿出手机，随手记着数据：第23分钟，抢断1次；第31分钟，解围1次；第38分钟，1v1对抗成功，断下对方中场的传球；第42分钟，头球争顶成功，把对方的长传顶给队友……他原本只是随便记记，可写着写着，手机屏幕上的数字越来越多，连他自己都有些惊讶。
上半场结束时，比分还是0:0。莱斯特城青年队除了几次漫无目的的远射，连一次像样的射门都没有；而索利赫尔摩尔则有三次射门打在门框范围内，若不是门将表现出色，恐怕早就丢球了。
中场休息时，戴夫去了更衣室，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他们听不进去，一门心思就想在你面前进球。”
凌风倒没太在意，他指着场边正在喝水的卢克：“卢克没受影响？”
“他呀。”戴夫笑了笑，“不管别人怎么踢，他就守着自己的位置，该干嘛干嘛，刚才在更衣室，我骂其他人的时候，他还在跟后腰搭档说下半场怎么补位。”
下半场比赛开始后，莱斯特城的前场依旧没什么起色，倒是索利赫尔摩尔的进攻越来越凶。第57分钟，对方的左边锋突破后传中，中锋在禁区里抢点甩头攻门，眼看球就要飞进右上角，卢克突然从斜后方冲过来，跳起来用头把球顶了出去，那一下跳得又高又及时，连索利赫尔摩尔的中锋都愣了一下。
第68分钟，索利赫尔摩尔获得了一个角球。对方的球员把球罚到禁区里，身高1米92的中后卫跳起来争顶，眼看就要头球破门，卢克又冲了过来，比对方跳得还高，用身体把对方扛了一下，然后把球顶出了禁区。落地的时候，他的膝盖被对方蹭了一下，踉跄了两步，却没顾上揉膝盖，转身就往中场跑，生怕对方再组织进攻。
凌风放下手机，心里已经有了谱。这孩子的防守意识、身体对抗、跑动覆盖，都已经达到了一线队的替补水平，唯一的缺点就是传球和射门。刚才有两次机会，他抢下球后可以往前传直塞球，却都选择了回传，射门更是一次都没有尝试过。不过后腰这个位置，防守为先，传球和射门可以慢慢练，可这股子拼劲和防守天赋，却是练不出来的。
他的目光又扫到了莱斯特城青年队的中卫，那个穿4号球衣的球员，叫理查德·斯泰尔斯，身高1米90，刚才几次对抗都赢了对方的中锋，正面防守也够狠，索利赫尔摩尔的几次边路传中，都是他顶出去的。虽然出球还不够稳，但身体条件和防守意识都不错，值得培养。
还有一个，穿8号球衣的中场，安迪·金。凌风记得这个孩子，9岁就进了莱斯特城的青训营，是根正苗红的“狐狸城人”。刚才几次进攻，虽然前场球员瞎打，但安迪·金的跑位很聪明，好几次都跑到了空位，可惜队友没把球传过来。他的技术比卢克细腻，传球也更准，就是身体对抗差了点，不过才17岁，身体还能再长，慢慢来就行。
凌风想起后世的安迪·金，为莱斯特城效力了16年，出场378次，进了62球，是俱乐部历史上出场最多的中场之一，还跟着球队拿过英超冠军，后来又代表威尔士参加了2016年欧洲杯，跟着加雷斯·贝尔他们一起闯进了四强。这么好的苗子，可不能在青训队里埋没了。
九十分钟的比赛很快就结束了，裁判吹响终场哨时，比分依旧是0:0。莱斯特城的球员们垂头丧气地走下场，只有卢克还在跟安迪·金说着什么，一边说一边比划着刚才的防守站位，安迪·金点点头，偶尔插一两句话，两人都没注意到，看台上的凌风正盯着他们。
比赛一结束，戴夫就快步走了过来，脸上带着点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要是你不来，他们说不定还能踢得正常点。”
“没事。”凌风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今天来，主要是看卢克，没白来。”他顿了顿，说出了自己的决定，“戴夫，明天让卢克、理查德·斯泰尔斯和安迪·金来一线队报到，跟着一线队训练。”
戴夫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了又哭又笑的表情。高兴的是，这三个孩子终于能去更高的平台了；可难过的是，青年队的主力后腰、主力中卫和核心中场一下子全走了，接下来的比赛可怎么踢？他叹了口气，苦笑着说：“你这是把我青训队的半条命都抽走了啊……不过，算他们运气好，遇上你这么个识货的教练。”
凌风笑了笑，没接话。他往球员通道走去，刚走到入口，就看见卢克、理查德和安迪·金站在那里，三个少年都低着头，手里攥着球衣，显然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卢克抬起头，眼里亮闪闪的，嘴唇动了好几次，才憋出一句：“凌，我……我真的能去一线队吗？”
“怎么，不敢去？”凌风故意逗他。
“敢！”卢克立刻挺直了腰板，像个宣誓的士兵，“我肯定好好训练，不拖后腿！”
理查德也跟着点头，他比卢克沉稳些，却也难掩激动：“谢谢教练，我会努力的。”
安迪·金则显得有些腼腆，他挠了挠头：“我……我会好好练身体，争取跟上一线队的节奏。”
凌风看着三个少年的模样，想起了自己刚当教练的时候，那时候他也像他们一样，憋着劲想证明自己。他拍了拍三人的肩膀：“明天早上8点，一线队训练基地集合，别迟到。对了，卢克，明天记得把你的训练服带来，一线队的球衣得重新做。”
“好！”三个少年异口同声地回答，声音里满是雀跃。
凌风转身离开时，身后传来了三个少年的欢呼声，还有凯丽的声音。她刚才一直在看台上，这会儿正跑过去跟弟弟拥抱。他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卢克抱着姐姐，笑得像个孩子，理查德和安迪·金站在旁边，也跟着笑，其他的青年队球员围在周围，眼里满是羡慕，还有几个球员偷偷攥紧了拳头，显然是在心里暗暗发誓，下次一定要让凌风注意到自己。
晚风从训练场上吹过，带着青草的味道。凌风掏出手机，给一线队的助理教练发了条短信：“明天加三个人，卢克·凯丽（后腰）、理查德·斯泰尔斯（中卫）、安迪·金（中场），安排一下适应性训练。”
发完信息，他抬头望向远处的一线队训练基地，那里的灯光已经亮了，再过几个小时，又会是新的训练日。而这三个从青训队走出来的少年，或许会成为莱斯特城未来的希望。他笑了笑，转身往停车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