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一璟听到方从哲需要自己助力,就知道这是他要自己东林党这一派纳投名状了。
密谋皇上这么重要且危险的事情,若他和东林党只是保持中立,不参与下水,那么方从哲所代表的齐、楚、浙党以及郑贵妃一系又怎能睡得着觉呢?
pS:真实的历史上郑贵妃和方从哲一系,虽然没有完全拉东林党入水,但他们一定采取了某种措施使得东林党对泰昌帝的死亡采取了默许的态度。
因此无论如何方从哲都要来刘一璟所代表的东林党一系下水,只有大家手上都沾了同样的“墨”,才能成为真正的“同谋”。这是一份刘一璟无法拒绝的投名状,至少在此刻刘一璟无法拒绝。
否则的话他和东林党在今夜之后,必将承受来自郑贵妃以及刘一璟两派人马的强烈反击。
而他们承受了那么多压力才好不容易扶持上来的皇上朱常洛,郑贵妃已经用事实证明了朱常洛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更关键的是似乎他真的已经时日无多。万一到时候皇上真的驾崩,郑贵妃一系掌权,那他东林党的末日恐怕就真的来临了。
想到此处,刘一璟的面上掠过一丝无奈与决绝,事已至此,东林党已无退路。
他沉声道:“方公有何计较,但说无妨。只要于国朝社稷有利,我东林同仁,义不容辞。”他将“于国朝社稷有利”几字咬得极重,其实只不过是在为自己接下来的行为寻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方从哲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满意之色,沉声道:“皇上龙体欠安,用药之事至关重要。宫中御药房原由崔文升掌管,然前日皇上却突下旨意,将崔文升打入太医院,使其只为皇上试药。观其此举,显然是他此次给皇上下药过猛,致皇上对其心生厌恶。不过皇上却舍不得杀掉他,实在是耐人寻味。”
言及此处,二人皆不约而同地“呵呵”轻笑一声。
其实自从宫中传出皇上因服用崔文升进献的药物,在夜御八女之后才一病不起的消息之后,这世间绝大多数的男人并不关心新上位的皇上到底还能活多久,反正谁当皇上他们都是一样的受苦受难。
相反他们最感兴趣的却是崔文升到底给皇上进献了什么样的灵丹妙药,性能居然会如此强悍。
知道此事的几乎所有男人,都好奇崔文升的丹药到底是怎么炼制的,若不是崔文升被皇上藏在皇宫内部严加看管,恐怕此时崔文升的家门都要被人踏破。
尤其是对于方从哲、刘一璟这些身居高位但身体虚弱的官员财阀们而言,莫说是夜御八女,哪怕只是一夜一御,他们也会当即扔掉拐棍,蜂拥而上。
二人笑完之后,又各自喝了一口香茗。
方从哲继续道:“崔文升的丹药虽好,但他终究是郑贵妃身边出来的太监,若是由他再进汤药,一则皇上不信,二则也恐怕朝野会非议为郑贵妃之时,届时物议沸腾,于稳定大局不利。”
刘一璟立刻明白了方从哲的意图,这是要将献药的责任进行分摊,拉上与东林党关系密切的太医院这面“专业”的旗帜,以掩人耳目。因为太医院的院使刘和清与刘一璟都姓刘,二人同朝为官,相互攀扯之下就变成了同族,两人平常来往关系十分密切。
让有东林党背景的太医院下水,刘一璟心理暗道,他方从哲果然打得一手好算盘,更关键的是这理由也比较合理
刘一璟,沉思片刻,在心里急速思考着这个方案的可行性,觉得有机会可以一试。
于是接口道:“方公所虑极是。太医院院使刘和清,为人谨慎,医术精湛,且素来忠于职守,崔文升之后一直都是由他参与陛下的诊疗,也只有他能频繁出入皇上的寝宫。”
“然也。”方从哲点头,“刘院使德高望重,若他能‘适时’向陛下进献一些……嗯,或许有助于龙体康复的‘秘药’,则更能体现臣工们的忠心。听闻,郑贵妃处偶得一方,或有效验,可由其近侍张明提供。此事,需一位既懂医术,又值得信赖之人居中联络。”
这一下,三方都跑不掉了。
刘一璟知道,他必须要表态了。
他沉吟片刻,知道此事推脱不得,便道:“刘院使那边,弟可去分说。只是……此事关系重大,刘院使年事已高,或恐难以独自承担如此重任。依弟之见,是否可让刘院使推荐其爱徒陈玺一同参与?此人与刘院使相交莫逆,医术亦是不凡,多一人分担,也多一分稳妥。”
刘一璟此举,主要还是考虑到陈玺并没有什么背景,到时候万一皇上出了问题,甩锅的时候就说是他陈玺立功心切,但又医术不精,可以毫无压力的甩锅给他。
更关键的是刘院使也姓刘,且同东林党关系密切,若由刘和清献药,恐怕牵连甚广。
想到此处,刘一璟,不禁在心里暗自得意。
不过方从哲并不知道方从哲心里面的打算。
他心里想的是只要东林党参与了,那他们就跑不掉。他当即应允:“妙啊!还是季晦思虑周详,如此甚好。那就让刘院使主导,让那个陈玺为陛下献药。务必要做得……自然妥帖,不露痕迹。”
“弟明白。”刘一璟郑重拱手,“方公放心,宫内宫外,此刻当同心戮力。我这就去安排,必不误事。”
两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烛火摇曳下,两张看似忧国忧民的面孔,却共同策划着一场将加速当今天子走向生命终点的阴谋。
檀香的烟气袅袅升起,掩盖了空气中无声弥漫的肃杀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