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梯的锈迹在掌心蹭出暗红痕迹,林默每上一级,耳边的齿轮声就清晰一分。爬到第十层时,怀表突然发烫,表盖自动弹开,里面浮出半张烧焦的图纸,画着烟囱内部的剖面图——第十七层被红笔圈出,旁边写着「执念聚合点」。
下方传来金属扭曲的声响,他低头时,看见刚才还完好的铁梯正在逐层锈蚀,第十层以下的梯级已经化作铁锈粉末,簌簌往下掉。更诡异的是,粉末落地的位置,竟慢慢堆出个模糊的人形,穿着红星钟厂的工装,手里攥着把铁锤。
「别往上爬了。」人形开口时,声音像是从生锈的铁管里挤出来的,「第十七层没有开关,只有被吞噬的灵魂。」
林默摸出那张带照片的信,照片里爷爷和周明远握手的背景里,烟囱第十七层的位置有个小小的窗口,窗口飘着块红布。他举起照片对着上方比对,果然在第十七层砖缝里看到了点暗红,像是红布的一角。
「那是我女儿的围巾。」人形突然剧烈晃动,铁锈组成的身体开始剥落,露出里面的齿轮骨架,「1973年火灾那天,她就站在第十七层……」
话音未落,怀表突然发出急促的蜂鸣。林默抬头,发现第十七层的窗口里,红布正在剧烈飘动,像是有人在里面拉扯。他加快攀爬速度,爬到第十五层时,铁梯突然剧烈摇晃,梯级连接处冒出电火花。
「还有两层!」怀表的提示音变成尖锐的警报,表盖内侧的字开始闪烁:「它在阻止你——」
「它?」林默刚想问,就听见头顶传来木板断裂的声响。第十七层的窗口里,突然掉下来块烧焦的木板,上面钉着张泛黄的作业纸,是小学生的字迹:「爸爸,我在烟囱上看星星,等你修完钟就来接我呀」。
作业纸飘落的瞬间,下方的铁锈人形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身体突然膨胀成巨大的齿轮状,朝着铁梯猛撞过来。林默死死抓住梯级,感觉整座烟囱都在摇晃,第十七层的窗口里,红布突然被猛地拽了进去,紧接着传来玻璃破碎的脆响。
「是周明远的执念化成的障眼法!」怀表的声音变得急促,「快爬!它快撑不住了!」
最后两级铁梯已经开始融化,林默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到第十七层的平台上。落脚的瞬间,平台突然震颤,他低头发现脚下不是水泥地,而是层透明的薄膜,薄膜下方漂浮着无数半透明的人影——都是穿着钟厂工装的工人,每个人影手里都拿着未完成的齿轮,表情痛苦地重复着同一个动作。
薄膜中央有个拳头大的孔洞,洞里透出的光组成了个模糊的开关形状。林默刚想迈步,就听见身后传来叹息声,转身时看见个穿红布衫的小女孩,正蹲在平台角落数齿轮,每个齿轮上都刻着不同的日期。
「你是来修钟的吗?」小女孩抬头时,林默发现她的眼睛是两个空洞,里面不断渗出银白色的液体,「爸爸说修好了钟,就能带我回家了。」
怀表在这时突然飞向孔洞,表盖打开的瞬间,里面的半张图纸与孔洞里透出的光拼合成完整的图案。图纸上的「总开关」位置,赫然是小女孩脚下的那堆齿轮。
「别碰她!」平台边缘突然传来王婆婆的声音,她不知何时也爬了上来,手里的拐杖顶端闪着寒光,「她是所有执念的核心,碰了就会被同化!」
小女孩突然站起来,红布衫无风自动,漂浮的人影们同时停下动作,齐刷刷转向林默。「爸爸的钟少了最后一个齿轮。」她伸手指向林默的口袋,「在你那里。」
林默摸向口袋,触到个冰凉的东西——是之前在锅炉房捡到的半块怀表,此刻竟在口袋里自动拼合成完整的圆形。怀表表面浮现出最后一个齿轮的虚影,齿牙间刻着「2023.10.24」。
「那是你的执念。」王婆婆的拐杖突然指向他,「你放不下房租,放不下爷爷的秘密,才会被卷进循环!」
小女孩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漂浮的人影们发出越来越响的嘶吼。林默看着怀表上的日期,又看了看小女孩空洞的眼睛,突然想起唱片机里爷爷没说完的话——「小心第十七层的……」
「是『同化』!」怀表突然大喊,「她在吸收你的记忆!」
林默猛地低头,发现自己的工装外套正在变成红星钟厂的样式,掌心竟凭空多了把铁锤。小女孩的红布衫上,慢慢浮现出他的脸,嘴角还带着催租短信里的焦虑。
他咬着牙将完整的怀表掷向齿轮堆,怀表落地的瞬间,所有漂浮的人影突然静止,小女孩的红布衫化作漫天红絮。孔洞里的光骤然变强,林默在刺眼的光芒中,看见张熟悉的脸——是爷爷,正举着个齿轮对他笑,嘴唇动着像是在说什么。
但他什么也听不见。
光芒散去时,平台上只剩下他一个人,漂浮的人影和小女孩都消失了,孔洞里的开关清晰可见,是个老式的闸刀开关,上面刻着「时空重置」。
怀表落在脚边,表盖内侧的字变成:「拉下去,所有循环终结;放手,回到你的生活。」
林默的手机突然震动,是房东的新短信:「最后通牒,明天再不交租就报警。」
他看向闸刀开关,又摸了摸手机屏幕,指尖悬在冰冷的闸刀上。就在这时,烟囱下方传来隐约的报时声,是爷爷设计的永动钟报时声,清晰地敲了三下——像是在催促,又像是在提醒。
闸刀的金属表面映出他的脸,眼角不知何时多了道细纹,像极了照片里爷爷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