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的晨露还挂在窗棂上,林默已握着那本泛黄的账册,站在供桌前。账册最后一页的图纸被他用米汤小心粘好,地基下暗室的位置标得清清楚楚——就在真品铜匣常年摆放的供桌正下方。
“要不要叫上赵堂主?”周砚扛着把铁锹进来,鞋上还沾着菜园的泥土,“挖地基可不是小事,万一塌了砸着祠堂的老柱子怎么办?”
林默指尖在供桌边缘敲了敲,木质坚硬,显然是当年特意选的承重料。“爷爷不会做没把握的事,”他指着供桌腿内侧的刻痕,那里有个极小的“默”字,是他小时候调皮刻的,“从这里挖,不会伤着柱子。”
丫丫端着水盆进来,见他们要动土,赶紧把仿品铜匣抱到东厢房:“可别让土屑弄脏了新绣的野菊。”仿品似乎不乐意,光丝从她怀里钻出来,缠着林默的手腕晃了晃,像在说“带上我”。
“让它看着吧,”林默笑着接过来,放在供桌旁的条凳上,“说不定它能帮上忙。”
周砚抡起铁锹,刚挖到两尺深,就听见“当”的脆响,铁锹被什么硬物弹了回来。林默赶紧让他停手,用手刨开浮土——块青石板露了出来,板上刻着与账册图纸相同的星纹,中央还有个凹槽,形状竟与仿品铜匣完全吻合。
“是机关锁!”赵烈闻讯赶来,手里还拿着那本记载修复术的古籍,“典籍里说,影阁的暗室常用这种锁,必须用对应器物才能打开。”
林默将仿品铜匣放进凹槽,匣身刚落下,青石板就发出“咔嗒”的轻响,星纹顺着石板缝隙亮起,像条发光的蛇,牵引着石板缓缓下沉,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里面飘出股淡淡的松烟味。
“是墨香!”丫丫凑过去闻了闻,“还有铜锈的味道。”
周砚点燃火把,递到林默手里。火光往下探去,照亮了陡峭的石阶,阶壁上挂着些风干的艾草,显然是爷爷当年留下的,用来防潮驱虫。“我先下去看看。”林默握紧火把,一级级往下走,仿品铜匣被他牢牢攥在手里,匣面的星图在黑暗中亮得格外清晰。
暗室不大,约摸丈许见方,四壁摆着木架,上面整齐码着铜器——有缺了口的铜镜,有断了弦的铜琴,还有些说不出名字的小物件,每件上都系着布条,写着修复的日期和心得。最里面的木架上,放着个半开的木箱,里面露出半截银白色的东西,反射着火光。
“是星髓原石!”林默走过去,木箱里果然躺着半块拳头大的原石,银白中透着淡金,与他贴身藏的星髓碎片气息相通。原石旁还放着把小巧的刻刀,刀鞘是牛角做的,磨损得发亮,刀柄上刻着个“林”字。
他拿起刻刀,刀柄的弧度恰好贴合掌心,显然是被人常年握着才磨出来的。刚握住刀,仿品铜匣突然剧烈震动,光丝卷着刻刀往星图上送,刀身划过之处,星图的纹路竟变得更加清晰,连野菊旁边都多了把小小的刻刀虚影。
“这刀有灵性!”赵烈凑过来看,“典籍里说,修复师的刻刀若沾了主人的精血,能与器物产生共鸣,看来你爷爷的刀,认你这个后人了。”
林默试着用刻刀轻刮一块残损的铜镜,刀锋刚触到铜锈,仿品的光丝就缠了上来,在锈迹处画出道细纹——那是修复的最佳路径。他心中一动,按照光丝的指引下刀,锈迹竟像活了似的剥落,露出底下光洁的铜面。
“太神了!”丫丫拍手,“仿品在教你怎么修呢!”
暗室的角落里还有个书架,摆满了线装书,最上面那本的封皮写着《铜器记》,作者落款是“林守拙”——正是爷爷的名字。林默翻开第一页,里面夹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的年轻人穿着长衫,手里捧着件铜器,眉眼间与他有七分相似,身后的背景正是这座祠堂。
“是你爷爷年轻时!”周砚指着照片,“他手里的铜器,看着像缩小版的真品铜匣!”
林默仔细看去,果然,那铜器的匣面上也有星图,只是纹路更简单。书页上的字迹工整有力,记载着爷爷修复铜器的经历,其中一段写道:“民国二十三年,于苏州老宅得残匣,匣内藏星髓碎片,知其为悬空城信物。苏先生言,此物需待有缘人,故守祠堂,传修复术,以待孙辈成年……”
原来爷爷守着祠堂,根本不是因为恋旧,而是在履行与苏先生先祖的约定,等着他长大,接过这份守护的责任。林默的指尖抚过照片上爷爷的脸,突然想起小时候,爷爷总在月下擦拭一把刻刀,说“这刀能让铜器开口说话”,那时他只当是戏言,如今才明白其中的深意。
仿品铜匣的光丝突然卷着张纸条从星图里钻出来,纸条是从账本上撕下来的,上面用铅笔写着几行字:“暗室北壁有夹层,藏‘定星诀’,能引星髓之力。仿品需以血养,待其灵智开,可助真品归位。”
林默按纸条所示,在北壁敲了敲,果然有块木板是空的。打开夹层,里面放着个蓝布包,包着本更古老的册子,封皮上写着“定星诀”三个篆字,纸页脆得像枯叶。
“这是……驱动星髓的法门!”赵烈激动地说,“典籍里提过,学会定星诀,能让铜匣的力量增强十倍,只是三百年前就失传了!”
林默翻开册子,里面的文字晦涩难懂,还好有爷爷用红笔做的注解。他试着按照口诀运气,指尖的星髓碎片突然发烫,仿品铜匣的星图也随之亮起,与暗室里的铜器产生共鸣,那些残损的物件竟微微颤动,像是在回应。
“成了!”周砚看着林默指尖泛起的金光,“你能驱动星髓了!”
林默收起册子,将星髓原石和刻刀放进木箱,打算带回房里仔细研究。离开暗室前,他回头望了眼那些铜器,仿品的光丝在每件上都轻轻点了点,像是在打招呼。“以后慢慢修你们。”他轻声道,仿品似乎听懂了,光丝在星图上绣了个小小的日历,标记着“每日修一件”。
合上青石板时,已是正午。李婶端来午饭,见林默抱着木箱,笑着说:“你爷爷就爱捣鼓这些铜破烂,当年还说要教你,结果等不到你长大就……”她说着抹了抹眼角。
林默给她夹了块鸡肉:“他教了,用他的方式。”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在祠堂的供桌上。真品铜匣依旧沉稳,仿品则趴在旁边,光丝缠着那把刻刀转来转去,像个得了新玩具的孩子。林默坐在桌前,用爷爷的刻刀轻轻打磨一块铜片,仿品的光丝在他手边游走,时不时帮着清理铜屑。
丫丫在旁边翻看着《铜器记》,周砚则在研究定星诀的注解,赵烈带着断影门的人去整理暗室的铜器,打算建个小小的修复坊。祠堂里安静得只剩下刻刀刮擦铜片的轻响,和仿品偶尔发出的“咔嗒”声,像首温柔的曲子。
仿品突然弹开,光丝卷着刚修好的铜片往星图上送,铜片竟与星图融为一体,在野菊旁边多了颗明亮的星。林默看着那新增的星,突然明白爷爷留下的不只是铜器和法门,更是一种生活——在修复器物的过程中,修复那些被时光模糊的记忆,在与铜器的相伴里,找到自己的根。
他拿起刻刀,在铜片上刻下第一个属于自己的印记——一朵小小的野菊,和仿品绣的那朵一模一样。刻刀落下的瞬间,仿品的光丝突然暴涨,将整个祠堂照得如同白昼,真品铜匣也轻轻震动,匣面的星图与仿品的野菊再次交缠,像是在完成一场跨越时空的接力。
林默知道,这只是开始。暗室里的铜器等着修复,定星诀的奥秘等着探寻,仿品的灵智等着养成,而爷爷和苏先生先祖的故事,或许还有更多细节藏在那些泛黄的纸页里。
但他不急,就像爷爷在《铜器记》最后写的:“修器如修心,急则损,缓则圆。器物有灵,静待花开。”
祠堂外的蝉鸣渐渐响起,夏日的风带着草木的清香,吹动了檐下的风铃。林默放下刻刀,看着仿品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星图,突然觉得,未来的日子就像这张星图,虽然还有许多空白,但只要握着这把刻刀,带着这份暖意,总能一点点绣满属于自己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