靶场的风带着秋日的干爽,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阿夜握着刚磨好的“哨语”剑,站在五十步外的靶子前,手心微微出汗。剑穗上的玉兰锦囊在风里轻轻晃,发出细碎的响声。
“别怕,就像平时练的那样。”玄影站在他身后,声音沉稳,“剑尖对准靶心,手腕别晃,呼气时出剑。”
阿夜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他想起玄影教他的法子——把靶心想象成昨天没吃完的桂花糕,出剑要快、准、稳,才能“抢”到那块最甜的。
“咻——”剑刃划破空气,带出清脆的哨音,像极了他爹吹的牛角哨。剑锋稳稳地钉在靶心正中央,红绳编的靶心被剑气震得轻轻晃动。
“好!”周砚从旁边跳出来,手里举着个木牌,上面写着“十环”,“阿夜厉害啊!第一次用剑打靶就中了十环!”
阿夜看着靶心的剑,突然笑了。那笑容很轻,却像阳光穿透云层,瞬间照亮了整个靶场。
“别骄傲,再来一次。”玄影递给他另一支箭——这次是用星铁做的,箭头打磨得很钝,不会伤到靶子,“试试‘流星箭’的手法,把剑当成箭,甩腕的时候带点弧度。”
阿夜点点头,按照玄影说的,手腕轻轻一旋,剑哨发出“呜——”的长音,剑锋擦着靶心飞过,在靶子边缘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像条银色的弧线。
“差一点点!”周砚惋惜地咂嘴,“不过这弧线真好看,像流星!”
魔族的汉子突然开口,操着生硬的落星谷方言:“我来试试?”他接过阿夜递来的剑,掂量了两下,突然转身,剑锋向后划出个漂亮的圆弧,哨音急促而响亮,竟精准地劈断了身后十米外的一根柳条。
“好!”连一直板着脸的陈长老都忍不住叫好,“这是魔族的‘回锋斩’吧?果然厉害!”
汉子把剑递还给阿夜,挠了挠头:“在我们那儿,这叫‘护崽刀’,用来劈挡野兽的。”他指了指剑上的哨孔,“这声音能吓退狼,你们倒是用来打靶,挺有意思。”
阿夜摸着剑上的哨孔,突然有了个主意。他跑到靶场边缘,捡起几块石头堆成小山,然后举起剑,对着石头劈了下去。“咻——咻——”哨音急促而有节奏,像在发出警告。第一块石头被劈成两半,第二块被剑锋挑飞,第三块被他用剑背稳稳地压住。
“这是……在模仿黑风的叫声?”周砚听出了哨音的规律,“你看,石头堆像狼窝,你在用剑‘赶狼’呢!”
阿夜笑得更欢了,手里的剑舞得更快,哨音忽高忽低,时而尖锐如警告,时而低沉如威慑。他想起小时候,爹就是这样吹着牛角哨,把闯进院子的野狼赶跑的。
“原来这剑哨还有这用处!”玄影若有所思,“以后落星谷巡逻,带着它就能吓退野兽了。”
陈长老捋着胡须,看着阿夜在靶场上奔跑的身影——少年举着剑,像只轻盈的小鹿,哨音在风里回荡,带着勃勃生机。他转头对魔族汉子说:“你们族里的‘护崽刀’,能不能教我们几招?落星谷的孩子,也该学学近身防御。”
汉子爽快地点头:“行啊!不过你们也得教我们吹那笛子,刚才玄影吹的调子,比我们的骨笛好听多了。”
“一言为定!”
太阳升到头顶时,靶场已经堆起了小山似的碎石块,都是阿夜用“哨语”剑劈的。他累得满头大汗,把剑往地上一插,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大口喘着气。黑风跑过来,把脑袋搁在他腿上,舌头伸得老长。
玄影递过来水壶,里面加了蜂蜜:“慢点喝,别呛着。”
阿夜接过水壶,咕咚咕咚灌了半壶,蜂蜜的甜润顺着喉咙流下去,舒服得他眯起了眼睛。
“你看!”周砚举着画架跑过来,上面是他刚画的速写——阿夜举剑劈石的背影,剑穗飞扬,哨音仿佛要从纸里飘出来,“我把这画挂祠堂里,让大家都学学阿夜的精气神!”
阿夜的脸“腾”地红了,抢过画纸就想撕,却被玄影拦住了。
“别撕,画得很好。”玄影看着画纸上的少年,眼神温柔,“这才是落星谷的孩子该有的样子——有勇气,有担当。”
魔族汉子看着那幅画,突然说:“我们族里有个习俗,新剑铸成,要给它起个正式的名字,还要用血祭剑。”他指了指自己的指尖,“不用真放血,用指尖的血点一下就行,意思是‘剑人合一’。”
阿夜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指,用剑尖轻轻划了个小口子,挤出一滴血,点在剑格上。血珠顺着纹路缓缓流下,像给剑染上了一抹朱砂。
“以后,你就叫‘哨语’。”他轻声说,像是在对剑,又像是在对自己,“我们一起守护落星谷。”
剑穗上的玉兰锦囊被风吹得张开,露出里面干燥的花瓣,带着淡淡的清香。玄影看着那抹朱砂,突然吹起了笛子,调子正是阿夜刚才剑哨的节奏。周砚跟着打拍子,魔族汉子用骨笛应和,陈长老则在一旁记录——他要把这“剑哨御兽法”写进《落星谷守则》里。
靶场的风还在吹,带着哨音、笛声和欢笑声,在阳光下织成一张温暖的网。阿夜靠在黑风身上,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觉得,“哨语”剑上的那抹朱砂,比任何装饰都要好看。
这或许就是爹说的“归宿”吧——不是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院子,而是和一群人,守着一片谷,一把剑,和一段能吹着哨音活下去的时光。
夕阳西下时,他们把“哨语”剑挂在了祠堂的正中央。剑穗上的红绳垂下来,刚好落在“守石人新记”上。林默在本子上写下今天的结尾:
“哨语鸣,两界和,石上血,心上火。”
阿夜看着那句话,突然想起玄影早上说的话——原来火不一定是用来烧东西的,它也能在心里燃烧,暖得能焐热整个冬天。
靶场的落叶还在打着旋儿,像是在为这新诞生的名字欢呼。而属于“哨语”剑和阿夜的故事,才刚刚翻开新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