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星谷的冰面冻得结结实实,阳光照在上面,反射出晃眼的光。周砚拿着根粗麻绳,正往冰窟里放渔网,嘴里还哼着新编的调子——把魔族的哨音和落星谷的笛音揉在一起,听得人脚底板都想跟着打拍子。
“轻点拉,别把鱼吓跑了。”林默蹲在冰窟边,手里捧着个陶瓮,里面装着用桂花酒泡的诱饵,“这鱼精得很,闻着生人气就躲进深水里。”
阿夜抱着“哨语”剑站在旁边,剑鞘上的冰霜被体温焐化,留下淡淡的水痕。黑风趴在他脚边,鼻子凑到冰窟边缘嗅来嗅去,尾巴扫得冰面“沙沙”响,像是在给渔网加油打气。
“玄影呢?”阿夜突然问。早上分任务时,玄影说要去捡些干柴,生火烤鱼用,这都过了半个时辰,还没见人影。
周砚猛地一提麻绳,渔网带着冰碴浮出水面,网眼里蹦跶着几条银闪闪的小鱼,巴掌大小,鳞片在阳光下泛着珍珠光。“他呀,准是被陈长老拉住说往事了。”他把鱼倒进竹篓,又往网里撒了把诱饵,“昨天我听见长老跟他说,二十年前在这冰湖里救过条受伤的大鱼,后来那鱼总在他钓鱼时跳出水面,像在道谢。”
阿夜听得眼睛发亮:“真的有会道谢的鱼?”
“谁知道呢,”林默笑着往冰窟里撒了把碎米,“长老的故事里,石头都会说话呢。”
正说着,玄影背着捆干柴从雪坡上下来,怀里还揣着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油香顺着纸缝钻出来,勾得人肚子直叫。“猜猜我带了什么?”他把柴捆往地上一放,解开油纸——是几块用油煎得金黄的鱼饼,边缘还冒着热气。
“是丫丫做的!”周砚一把抢过一块,烫得直搓手,“我说早上闻着香味呢,原来她偷偷给你塞了这个。”
玄影把鱼饼往阿夜手里递了块,又分给林默一块,自己才拿起最后一块慢慢嚼:“她让我带话,说鱼烤好记得给她留两条,要最大的。”他指了指冰窟,“网里有大家伙吗?”
“刚上来几条小鱼,”林默往冰窟里看了看,“不过底下有黑影在动,估摸着是条大的。”
玄影蹲下身,从怀里掏出支短笛——是用去年的玉兰花枝做的,笛身上还留着花瓣的纹路。他对着冰窟轻轻吹了段调子,笛声清润,像股温水淌进冰湖里。黑风突然支棱起耳朵,对着冰面低吼两声,尾巴摇得像朵盛开的花。
“有动静!”周砚猛地拽紧麻绳,渔网突然往下一沉,拉得他差点栽进冰窟,“好家伙,这力道,起码有十斤!”
林默和玄影赶紧上前帮忙,三人合力往上拉,渔网“哗啦”一声破水而出,网中央躺着条半米长的青鱼,鳞甲泛着青黑色的光,尾巴还在不甘心地拍打着冰面。
“真有这么大的!”阿夜忍不住伸手想去摸,被玄影拦住。
“小心它的背鳍,带刺。”玄影从柴捆里抽出根细枝,轻轻拨了拨鱼鳃,“这鱼叫‘墨影’,肉质最嫩,用来做鱼羹最好。”他突然笑了,“说不定就是陈长老说的那条报恩鱼,知道咱们要烤鱼,特意来送上门。”
黑风对着大鱼嗅了嗅,突然往后退了两步,喉咙里发出委屈的呜咽——大概是想起上次被鱼刺卡了喉咙的事。众人看得直笑,连青鱼都像是听懂了,尾巴拍得更欢了。
往回走时,周砚扛着沉甸甸的竹篓,玄影抱着柴火,阿夜则小心翼翼地护着那条大青鱼,生怕它冻成冰坨。黑风叼着玄影的短笛,时不时用鼻子蹭蹭阿夜的手背,像是在炫耀自己也立了功。
祠堂的暖炉烧得正旺,丫丫已经在灶边忙活开了。她把青鱼收拾干净,切成薄片,用姜丝和料酒腌着,旁边的砂锅里咕嘟咕嘟煮着鱼汤,白花花的汤面上漂着葱花,香气漫了满屋子。
“回来啦!”丫丫掀开锅盖,蒸汽腾得她睁不开眼,“快把鱼拿过来,我刚学会魔族的‘酸汤鱼’做法,用野山椒和酸菜煮,保证开胃。”
陈长老坐在暖炉边,手里拿着本泛黄的册子,正对着上面的图画指指点点。阿夜凑过去看,原来是本《冰湖渔谱》,上面画着各种鱼类的样子,旁边还注着钓法——有的要用萤火虫当饵,有的得在月圆夜下钩,最有趣的是那条“墨影”鱼,旁边写着“通人性,喜笛音”。
“你看,”陈长老指着那行字,“我就说它会报恩吧。”他突然叹了口气,“二十年前,我在这冰湖救它时,它背上被冰棱划了道大口子,我用草药给它敷了半个月,后来每次来钓鱼,它都带着小鱼群围着鱼钩转,像在站岗。”
玄影往暖炉里添了块木炭,火星“噼啪”溅起来:“那今天这条,说不定就是它的子孙。”
“有可能,”林默翻开“守石人新记”,在今天的页面上画了条跃出水面的大鱼,“等开春冰化了,咱们来放些鱼苗,让这湖里的鱼越来越多。”
周砚突然从外面冲进来,手里举着个冰雕——是用冰块雕的小鱼,眼睛嵌着两颗红豆,尾巴还刻着鳞片的纹路。“看我雕的‘墨影’!”他把冰雕放在暖炉边,“等会儿鱼汤好了,就着冰雕看,多应景。”
丫丫端着酸汤鱼进来,砂锅里的鱼片嫩得像豆腐,红亮的汤汁上漂着野山椒,辣香混着鱼鲜,让人食指大动。“快趁热吃,凉了就不鲜了。”她给每个人盛了碗汤,特意给阿夜多舀了两勺鱼肉,“你最近练剑辛苦,多补补。”
阿夜喝了口汤,酸辣的滋味从舌尖窜到胃里,暖得他直咂嘴。他看着碗里的鱼肉,突然想起玄影吹笛时冰下的黑影,想起陈长老说的报恩故事,心里像被暖炉烘着,热烘烘的。
“对了,”玄影放下筷子,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魔族那边托人送了些‘冰莲籽’,说磨成粉能做甜品,咱们明天试试?”
“好啊好啊!”丫丫眼睛一亮,“我还没吃过用冰莲籽做的甜品呢,肯定很清爽。”
陈长老喝了口鱼汤,抹了抹胡子:“等过几天,让魔族的人来教咱们凿冰取莲,咱们也教他们用笛音引鱼,这才叫互相帮衬。”
暖炉里的木炭渐渐烧成了红炭,映得每个人的脸都红扑扑的。黑风趴在阿夜脚边,啃着块鱼骨头,尾巴扫得地面“沙沙”响,像是在附和陈长老的话。阿夜摸着怀里的“哨语”剑,剑鞘被暖气熏得温热,上面的朱砂在火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像颗小小的太阳。
林默在“守石人新记”上写下:“冰湖鱼肥,暖炉话旧,笛音未散,情谊渐稠。”写完他抬起头,正好对上阿夜的目光,两人都笑了——有些东西不必说出口,像这锅里的鱼汤,像暖炉里的炭火,像冰下默默守护的鱼影,都在悄悄说着“团圆”二字。
窗外的雪还在下,冰湖下的鱼群大概正围着渔网打转,等着明天的笛音再次响起。而祠堂里的暖炉,会一直旺着,烘着鱼汤,也烘着两族人越走越近的心。